一
河西走廊的魏晋十六国壁画墓主要发现于酒泉、敦煌二郡。其中嘉峪关新城、果园西沟、丁家闸,敦煌佛爷庙湾、高台骆驼城等墓群最具代表性。从目前考古材料看,新城、丁家闸和西沟墓室中发现的少数民族形象较为集中,相对来说,这些墓葬的规模也偏大。
嘉峪关新城5号墓采桑图(M5:013),为二人在桑树下采摘桑叶。其中一人一手持笼钩、一手提笼,二人皆编发作辫。辫发,即将头发编成若干条辫子,垂于项背(图版一四,1)。[1]《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引《魏略》记载:氐人“俗能织布,善田种,畜养豕牛马驴骡”,“皆辫发”[2]。图中采桑人应属于氐族。新城6号墓耙地人(M6:039)[3],以及13号墓牧马人图(M13:03)[4]。从发型上看,也应都是氐人(图版一四,2)。氐人服饰也有自己的特点,尚青、绛和白色。
嘉峪关新城6号墓耙地图中(M6:29),描绘一衣褐、披发的少数民族蹲在耙上耙地[5](图版一四,4),6号墓耱地图中(M6:55),一披发人蹲在耢上正在耱地[6]。《后汉书·西羌传》记载:“被(披)发覆面,羌人因以为俗。”[7]披发是指留全发在头,垂于项背,不结髻编辫。因此,耙地人很可能是羌人。酒泉西沟魏晋墓羌女送行图中,一男子骑马前行,一女子身挎壶后随(图版一四,3)。此女披发,为羌族故有装束,而男子身穿圆领长袍,为汉装。画面表现了相依为命的关系,是当时民族融合的写照[8]。酒泉西沟魏晋墓中,另有许多穹庐帐、少数民族图像。5号墓一画面描绘一少女坐在穹庐帐内,将头伸出帐外向四周顾盼,富有生活气息[9]。7号墓前室一画像砖表现一披发羌女,身着红领缘、黑红相间花边的长袍,缓缓走向位于群山间的穹庐[10]。
新城3号墓穹庐图中(M3:043),有两顶穹庐,左一人卧,右一人踞蹲,用瓦器煮食,持棍作搅拌状,皆赭衣髡发[11](图版一五,1)。《后汉书·乌桓鲜卑传》记载:“鲜卑者,亦东胡之支也”,“其言语习俗与乌桓同”,“唯婚姻先髡头”[12]。乌桓“随水草放牧,居无常处。以穹庐为舍,东开向日”,“父子男女相对踞蹲。以髡头为轻便”[13]。髡发,可能是剃去周围头发,留顶发的大部分,垂辫于后[14]。可见,鲜卑族习俗是髡头、踞蹲、以穹庐为舍等。图中人物应是古代鲜卑的形象。新城3号墓屯垦图中(M3:036),上半部有两列士兵操练,荷戟持盾,下半部为二耕者,一为鲜卑族,一为汉族[15]。新城3号墓耱地图(M3:21),也有一鲜卑人形象[16]。
新城6号墓采桑图(M6:011),中间一桑树,左边一赤足女童,双臂系彩缨,胸前挂着受桑器,举双手采摘桑叶。右边也有一剪发赤足少数民族妇女,举手采摘桑叶[17]。在6号墓另一幅采桑图中(M6:09),右为一赤足女童,胸前挂一受桑器,弯弓作射状;左为一剪发赤足妇女,一手提笼,一手采摘桑叶[18](图版一五,4)。《晋书·四夷传·龟兹国》载:龟兹人“男女皆剪发垂项”[19]。此妇女应当是龟兹人。
新城5号墓牧畜图(M5:010),牧马人深目高鼻,窄袖、长靿靴[20]。《梦溪笔谈》卷一载“窄袖绯绿,短衣,长靿靴”,“皆胡服也”,“窄袖利于驰射,短衣长靿,皆便于涉草”[21]。所描述的与酒泉丁家闸5号墓农作图中耙地、耕地人物形象类似。丁家闸5号墓农作图,位于南壁第三层,中间稍偏东绘一坞壁,四周有树丛环绕。坞壁以西为牛耕图,耕地人头戴三角形毡帽,帽上有缨,深目高鼻,蓄胡须,身着短衣,右手执缰绳,左手执鞭,作驱牛耕地状(图版一五,3)。再以西有一耙地人,跪于十齿耙上,握缰绳,执鞭驱牛[22]。
丁家闸5号墓运输图,位于前室西壁,停放独轮车4辆,有3个推车人,或披发或挽髻,着及膝长衣,赤足,左手握棒。车队前一人,头戴尖顶毡帽,深目高鼻,蓄长须,着及膝长衣,束腰带,右手执棒[23]。同一墓中位于北壁的厨炊图,椎牛人头戴附耳尖顶帽,蓄小胡,左手握牛角,右手执铁锤;牛作挣扎状。下部为宰猪场面,宰猪人披发,右手执长刀,案上伏一黑毛猪;案下置一釜。左侧为一食物架,上有棚,下分四格,放置鸟、鸡、肉、鱼等。食物架左侧立二人。上部一人头戴三角形毡帽,帽下露发辫,蓄胡须,着及膝长衣,赤足,右手执一黑色带状物,左手执棒;下部是一少年,披发,着短衣[24](图版一五,2)。其中披发、辫发、深目高鼻等,无疑显示出少数民族的特征。
河西墓室少数民族形象,还散见于其他墓室中。魏晋墓葬壁画内容是以艺术形式表现出来的,其用笔简洁,注重概括和提炼,细部描绘不十分准确,给辨识带来很大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