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牍学”课程建设与教学
李宝通
【作者简介】李宝通,西北师范大学教授。
用竹木简牍作文字载体,是我国先民的一大发明。然而,中国简牍之源起于何时,尚待探究。首先,文字的出现,当为人类文明之标志。人类文字源于刻契,大体无疑。史学与档案同源,有了档案,就有了历史。世界范围内考古资料,各国各地区文字载体各不相同。古埃及有纸草之便利,两河流域泥版文书闻名于世,印度则有以贝叶写经之传统,而我国先民利用竹木为载体,可谓明智。竹木随处可见,虽不如纸草得天独厚,然较泥版、贝叶则有轻、易之便。
简牍出土与研究,至迟始自汉武帝时。孔子后裔孔安国据孔壁遗书考订了《尚书》等先秦典籍;西晋束皙等又据汲冢简牍整理并流传至今《竹书纪年》《穆天子传》等。宋代金石考古学兴起,清代乾嘉学者重视利用金石文字与传世典籍相印证[1]。王国维则明确提出了“二重证据法”,陈寅恪、傅斯年也对传世典籍与出土文献的综合研究作过讨论。
我国纸张起源,迄今尚无定论。甘肃天水放马滩战国秦地图、陕西西安灞桥西汉墓所出残帛以及疑为东汉时的两件楼兰文书,经检验有纤维经络,不一定是打浆晒制之纸张。居延新旧简中屡见领物明细账,如“札二百、两行五十、绳十丈”,独未见纸[2]。东汉蔡伦发明的造纸术,当时未必推广普及。有学者指出:“《汉书》《论衡》分别详细记载了西汉与东汉前期的历史事件与自然科学成果,包括制造与使用笔、墨、简、帛,而唯独没有提到纸。”“出土的大量居延汉简中,有些是记载屯戍活动中开支,各种衣、食、生活用品的价格清单,包括河内笔,却唯独没有纸,说明残纸不是屯戍时期之遗物。”[3]我国简纸更替约在魏晋时期,《世说新语·捷悟》载曹操时“余有数十斛竹片,咸长数寸,众云并不堪用,正令烧除”,反映简牍已退出使用领域。而“洛阳纸贵”则揭示当时纸虽流行然产量有限。晋初楼兰文书简纸并行,可为佐证。《初学记》卷21《文部·纸》引《桓玄伪事》载东晋末年桓玄令:“古无纸,故用简,非主于敬也。今诸用简者,皆以黄纸代之。”反映当时纸已流行,但因习惯及传统“主敬”观念,厚重的简牍较轻浮的纸张仍为人喜用。目前所见年代最晚的简牍是明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出自黑城遗址(Karakoto)的一块木牌,与居延、敦煌所见通行符类似[4]。直至今日,百姓祭祀祖先之牌位仍用木,仍属“主敬”。
值得注意的是,事物的利弊都是相对而言的。陶石、甲骨、竹木、帛纸、磁体,固然呈现文字载体之进步,但若考虑其保存条件,陶石及已成化石的甲骨历数千万年犹存,竹木简牍则迄今所见最早不过战国时,纸文书魏晋者已不多见。至于磁性载体,若遇病毒或消磁(遇强磁场),可能“无影无踪”。当代载体固然高效,但对民众而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与图像,与“看得见、摸得着”的陶石、竹木乃至纸文书,文化感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所以,我们今日尚难断言简牍已“退出使用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