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和庄子的“大宗师”
庄子(约前369—前286年),姓庄名周,宋国蒙(今河南商丘东北)人。曾在家乡做过管理漆园的小官。一生主要隐居著述,过着贫困的生活,有时靠打草鞋为生。见梁惠王时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断了带子的草鞋。还曾向监河侯借过米。但他蔑视功名利禄,拒绝做官。
关于庄子的“大宗师”的含义,郭象解释说:“虽天地之大,万物之众,其所宗而师者无心也。”(《庄子·大宗师》郭象注)崔解释说:“遗形忘生,当大宗此法也。”(陆德明《经典释文·庄子音义上》引)“无心”和“遗形忘生”是一种存在状态,这种状态的存在就是道。庄子主张天地万物,包括人类在内,都要以道为师。这里有庄子对自然界的理解,有对人与自然界关系的理解,也有对人生的理解。所以,“大宗师”的基本内容:一是“自本自根”的道;二是“死生如一”和“安化”的人生观。
庄子基本上承袭了老子的“道”的范畴。他认为,道是真实的、有信验的,然而它又是没有作为的、没有形迹的存在,它可以心传而不可口授、目见;道产生出一切事物(包括鬼神天地);它弥漫于宇宙而无所不在,贯通于古今而无时不有。这种派生万物、超越时空的道究竟是物质呢,还是精神呢?庄子明确地回答说,道不是物质,并且说出了道不是物质的理由:“物物者非物。”(《庄子·知北游》)如果道是物质,它就不能先于物质而存在了,只能由非物质的道产生出物。
《庄子》一书中也有精、气的概念,如说:“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通天下一气耳”(《庄子·知北游》)。又说:“形体生于精。”(同上)但是庄子认为,在精、气之上还有一个更根本的道。《庄子·至乐》篇说:庄子妻子死了,庄子“鼓盆而歌”。惠施问他为什么没有悲伤?他回答说妻子刚死的时候,他也曾悲伤过,但转念一想,“本无生”“本无形”“本无气”的人,死是回到无生、无形、无气的本然状态去,与四时运行一样自然,又何必悲伤呢?在他看来,精、气有生有灭,唯有道才是无生无灭的根本。
道是有还是无?庄子发挥了老子认为道既是有又是无的思想。他说:
有成有亏,故昭氏之鼓琴也;无成无亏,故昭氏之不鼓琴也。(《庄子·齐物论》)
弹琴的目的是“彰声”,一旦弹琴就必然发出一些声音,但同时必然漏掉一些声音,所以弹琴是“有成有亏”;倒是不弹琴才能“无成无亏”。就声音来说,不弹琴的“无成”可以说是无,不弹琴的“无亏”又可以说是有。有、无都是指的“不弹琴”这一事物,这也就是老子说的有、无是“异名同谓”的意思。
庄子的道论又有不同于老子之处:老子不讲“得道”,但庄子却讲“得道”。
“得道”的人,庄子称之为“真人”。《庄子·大宗师》篇这样描绘“真人”:不知道悦生,不知道恶死;出生不欣喜,入死不拒绝;无牵无挂地去,无拘无束地来;知道自己的来源,不追求自己的归宿;事情来了欣然接受,忘其死生任其复返自然,不用心智去损害道,不用作为去辅助天。在庄子看来,自然与人的关系即如铁匠与铁块的关系一样。铁匠以铁铸造器物,铸成什么器物、不铸成什么器物,铁块没有发言权。人的生死遭遇一任自然,人也没有发言权。懂得这个道理就是“得道”,就是“真人”了。这就是“死生如一”的人生观和“安化”的人生态度。
怎样达到“真人”的境界呢?庄子借女偊的口说,要经过“外天下”(遗忘世故)、“外物”(不受物的役使)、“外生”(不虑生死)、“朝彻”(心境清明洞彻)几个阶段,最后达到“见独”(洞见独立无待的道),就入于无古无今、不死不生的“真人”境界。他又假托颜回的话说,得道的过程是经过“忘礼乐”“忘仁义”而达到“坐忘”。所谓“坐忘”就是“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皆见《庄子·大宗师》)。这就是说,一个人如果摆脱了劳逸苦乐之情,不去思考现实世界的利害得失,超越了有限的现实世界,就可以达到“真人”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