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的生平及其心本论
陆九渊(1139—1193年)字子静,学者称为象山先生。江西抚州金溪(今江西临川)人。先祖在五代末年为躲避战乱而迁居金溪。
乾道八年(1172年),陆九渊科举中选,赐同进士出身。以后屡迁外任,未居高官。他与学者进行广泛的交往,不论居官居家远近学者纷纷前来求学问道。在其家乡,他将其家的东偏堂——槐堂开辟出来专门作为讲学的场所。
陆九渊的弟子大都集中在江西和浙东两个地方。江西诸门生,大多数是簇拥陆九渊讲学,致力于创建陆学门户,他们以傅梦泉、邓约礼、傅子云为代表,人称“槐堂诸儒”。浙江诸门生,信奉陆九渊的“本心”之说,致力于心学思想体系的发展,他们以杨简、袁燮、舒璘、沈焕为代表,人称“甬上四先生”或“四明四先生”。
陆九渊一生述而不作,著述很少,这也是心学不同于程朱理学的一个重要特点。后者往往借助于注解经书章句以阐发思想学说,因而总是致力于注经、解经,所以二程、朱熹著作甚丰。陆九渊则主张“六经注我,我注六经”,阐发学术思想不受经学形式的局限,所以不重注解经书。《象山先生全集》包括了陆九渊的所有著述,其中汇集的只是陆氏的书信、杂著、讲义、语录和诗作,没有一部注经的书。
陆九渊“心”本论的思想,并未否定或用“心”取代理学最高的哲学范畴“理”。在陆九渊的思想体系中,“理”也是宇宙的本原和万事万物的总秩序。他说:“塞宇宙一理耳……此理之大,岂有限量?程明道所谓有憾于天地,则大于天地者矣,谓此理也”(《象山先生全集》卷十二),“此理充塞宇宙,天地鬼神且不能违,况于人乎”(《象山先生全集》卷十一)。每个人都受“理”的制约,都必须遵循“理”的原则。
作为心学体系创始人的陆九渊,没有停留在二程、朱熹的学说上,他经过自身的探索提出了以“心”为本的思想学说。据《行状》记载,陆九渊年方13岁时,读到有关宇宙的解释“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忽然大彻大悟,认识到“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并提出“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象山先生全集》卷三十六)的命题。
陆九渊一生中都在致力于构造以“心”为本的思想体系。他关于“心”的学说,是通过解说孟子的有关言论而阐发的。他对于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的说法格外感兴趣:
孟子曰:“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此天之所与我者,我固有之,非反铄我也。”故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此吾之本心也。(《象山先生全集》卷一)
也就是说,万物都在我“本心”之中,无须外求,所以陆九渊得出了“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象山先生全集》卷一)的结论。这样,“心”就成了宇宙万物的本原,“心之所为,犹之能生之物,得黄钟大吕之气,能养之至于必达。”(《象山先生全集》卷十九)
不仅如此,“心”还是社会道德原则的本质,是一种伦理性的实体,道德行为乃是它的外在表现。他说:“仁义者,人之本心也”(《象山先生全集》卷一),“四端者,人之本心也,天之所以与我者,即此心也”(《象山先生全集》卷十一)。有了这个“心”,人才能够自觉地进行道德践履而不受外在压力的制约。
陆九渊的“心”已经具备了理学天理的基本特征,他同时又承认天理的存在和它的至高无上性。他提出的“心即理”的命题协调了二者的相互关系,使心学体系不仅保持“心”本论的基本原则,也容纳了理学的客观天理。他说:“心,一心也;理,一理也。至当归一,精义无二。此心此理,实不容有二”(《象山先生全集》卷一),“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心即理也”(《象山先生全集》卷十一)。二者是绝对等同的,天理的所有内涵都在“心”中具备。这样,主体与客体,主观自我与客观世界,永远消融了相互之间的隔阂与界限,不可分割地融为一体,世界只是一个“心”的世界,而“心”也是一个包容大千世界的“理”。
值得注意的是,陆九渊并未把“心”等同于个体的自我意识,他虽然口口声声称“吾心”,但这个“心”却人人皆有,人人一致,是宇宙间无数个体共同的意识。他说:
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南海、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上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下而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象山先生全集》卷三十三)
此“心”在宇宙中永恒存在、无始无终、充塞一切。古往今来的圣人之“心”与天南海北的圣人之“心”完全一致,毫无区别。“心,只是一个心。某之心,吾友之心,上而千百载圣贤之心,下而千百载复有一圣贤,其心亦只如此。心之体甚大,若能尽我之心,便与天同。”(《象山先生全集》卷三十五)千“心”万“心”,只是一个“心”,它们不仅是同一的,也是相互沟通的,尽自我之“心”,也就能尽他人之“心”,尽天地之“心”。可见,陆九渊的“心”并非绝对的个体主观自我,它也具有客观性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