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峭及其《化书》

第四节 谭峭及其《化书》

谭峭,字景升,五代泉州(今属福建)人。早年爱好诸子、黄老之学,不求仁禄功名,后出游终南山,并遍历名山,不复归故里。师事嵩山道士十余年,得辟谷(又叫“休粮”,指不食五谷,道教的一种修炼方术)养气之术。其言行举止与常人不同,在云游时以酗酒为乐,夏天穿皮袄,冬天著单衫,并作诗说:“线作长江扇作天,靸鞋抛向海东边。蓬莱信道无多路,只在谭生柱杖前。”故被视为疯狂。由于他长期生活在平民百姓中,对因社会动乱造成的民不聊生的社会现实深感愤懑,曾著《化书》来表述自己的见解。

谭峭《化书》的特点是强调一切皆化的思想。其最高范畴也是“道”,他认为“道”在分化中产生万物,摈弃静生万物的主张。他认为“道”的分化有顺逆两个方向,从“道之委”(“道”是世界的本原)来说,由“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这是“道”顺而产生万物的过程。从“道之用”(万物是“道”的作用)来说,“形化气,气化神,神化虚”,这是“道”从外化的万物返回它自身的过程。“道”的顺行和逆行的相互转化和循环,构成了万物的运动。

当谭峭把上述观点用于说明社会现象时,他提出了对未来社会的一些设想。他认为,“道”的分化产生了万物,而人类社会的分化则产生了尊卑。他推测说,先有自然界的分化,然后才有人类社会的分化。人类社会是从自然界的“气化”“形化”转变而来,它们都统一于道。他设想在人类社会的早期阶段,没有尊卑,没有聚敛,没有争夺,人人平等,这就叫作“揖让”的阶段。“揖让”以后,人类社会就变质了,分化出尊者和卑者。尊者穿戴华丽的衣冠,乘坐豪华的马车,居住高大的宫室,配备庞大的卫队,食用丰盛的筵席,奢侈淫荡,肆意聚敛,聚敛不足就靠欺骗,欺骗失败就施刑戮,于是纷争随之而起。谭峭把这种情景看成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大势所趋,“其来也,势不可遏;其去也,力不可拔”(《大化》),是人的主观意志所不能改变的。

谭峭揭露了当时农民所受的苦难,反复指出,农民的反抗是由于统治者“穷民之力”“夺民之食”(《有国》)所引起的。他认为“夺民之食”是剜民的肌,啖民的肉,扼民的咽喉,断民下一代的生计,农民怎能不啼号?怎能不贫困?怎能不冻饿?怎能不愤怒?当农民百姓难以为生的时候,他们决不会相信仁义的说教,也不会畏惧刑威的严酷,必然奋起反抗,这犹如“火将逼而投于水,知必不免,且贵其缓;虎将噬而投于谷,知必不可,或觊其生”(《丝纶》)一样。所以他正告统治者:“慎勿怨盗贼,盗贼惟我召。慎勿怨叛乱,叛乱禀我教。”(《太和》)

谭峭主张通过均平的办法来解决当时的社会危机。他认为人类社会也应当没有彼和此的区别,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应当共同劳动,共同享受,和睦相处。他推测人类太古时代的情景大概同蝼蚁的群居生活差不多。他说:“蝼蚁之为君也,一拳之宫,与众处之;一块之台,与众临之;一粒之食,与众蓄之;一虫之肉,与众咂之;一罪无疑,与众戮之。”(《蝼蚁》)这是说,在蝼蚁生活中,为君的居处、娱乐、饮食都与大众一样,没有尊卑贵贱之分;处理事情,也与大众共同决定,没有独断专行之弊。所以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应心息相通,病痛相连,甘苦与共。

谭峭强调,均平的首要任务是“均食”。所以他主张作为统治者应该先解决“均食”的问题,然后再去解决“五常”(仁义礼智信)。如果社会上各种人都处在饥荒之中,那么就没有纲常伦理可言。若是人人都有饭吃,就一定会出现良好的社会风尚,天下就太平了。谭峭的“均食”“太平”的理想,在东汉张鲁的道教团体中就有类似通过均食达到太平的主张,可以说是原始道教的传统,这种传统随着封建社会的发展而抛弃已久,他重新加以发挥,是有积极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