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龙的辩学

第三节 公孙龙的辩学

公孙龙(约前319—约前252年)是战国时赵国人,做平原君客卿20余年,深得平原君“厚待”(《史记·平原君列传》)。在学术上,公孙龙反对惠施一派的观点,成为“离坚白”派的著名代表人物。《公孙龙子》一书中的《白马论》《指物论》《通变论》《坚白论》《名实论》五篇是公孙龙的作品。

《指物论》研究事物和意识的关系,奠定了公孙龙辩学的理论基础,是全书中最重要的一篇。篇中有“物”“指”两个基本范畴。“物”就是万物之物,含义与通常所谓的“物”没有什么不同。“指”的本义是手指,是一个具体名词。因为人总是用手指来指指画画,“指”具有“指使”“指示”的含义,又成了动词,如“千夫所指”的指。“指”又引申为抽象名词,具有“旨”“旨意”的含义。《指物论》中基本是在“旨”“旨意”这一引申意义上使用“指”这个范畴的。作为“旨意”的“指”又有两种含义,有时表示独立于物体之外的属性,如白色、坚硬等;有时表示具体事物的属性,如白马之白色、石头之坚硬等。后一含义的“指”也称为“物指”,就是“定于物”的“指”。

《指物论》的要点是:

(1)“物莫非指,而指非指。”

(2)“指也者,天下之所无也。物也者,天下之所有也。”

(3)“指者天下之所兼。”

(4)“使天下无物指,谁径谓非指?天下无物,谁径谓指?天下有指无物指,谁径谓非指,径谓无物非指?”

第一点是说,万物都是某些属性的总和,而定于万物的属性(“物指”)并不是这些属性自身。例如,“马”这个物,是形体、颜色、性情等属性的总和,但是马的形体、颜色、性情等并不是形体、颜色、性情等属性自身。在体现于马以及其他一切物的形体、颜色、性情(“物指”)之外,还有抽象地存在着的形体、颜色、性情等属性(“指”)。第二点是说,抽象的属性(“指”)是不能被感知的(“无”),而物是可以感知的(“有”)。在这个意义上说,“物”与“指”不同,“物”不等于“指”。第三点是说,抽象的属性(“指”)能够自己转变为具体的物的属性(“物指”),为万物所兼有。例如,抽象的“白色”可以自己转变为白马的白色,白玉的白色,白雪的白色等。这种转变是指固有的能力,并不需要凭借物。第四点是说,要认识“指”是离不开“物”和“物指”的。“指”“自藏”而不显现,如果没有“物”和“物指”,就不能认识“指”。人作为万物之一也是包括在“物”与“物指”之内的,没有“物”和“物指”也就没有人,那么谁来认识“指”与“物”的同异呢?归纳起来,《指物论》的基本观点是:事物的本质是“指”。“指”不是“物”和“物指”,而决定“物”和“物指”。离开“物”和“物指”就不能认识“指”。

《指物论》涉及两个哲学问题:一是事物和属性的关系。它认为世界上没有无属性的事物,但又认为事物只是属性的总和。二是个别和一般的关系。它所说的“物指”是个别,“指”是一般。它认为一般脱离个别而存在,并且决定个别。

《白马论》和《坚白论》两篇,可以看作是对《指物论》的解说。前一篇通过论证“白马非马”的命题,具体说明一般脱离个别而存在,以及概念的外延和内涵绝对对立的观点。后一篇则通过对“坚白石”属性的分析,具体解说事物的形、色、质诸属性互不相关,以及一切事物均各自独立而且脱离现象世界存在的观点。

《通变论》即通达变化之论,也就是对变化的研究。它的中心命题是“二无一”。认为一种属性与另一种属性(也就是两个“指”)相加为“二”,不承认不同事物结合可以产生出新事物,但他又认为“二”之中不再包含组成它的独立的原有属性(“一”),所以说“二无一”。公孙龙还认为,“二”中的某一属性虽然不同于独立存在的原有属性本身,却不能影响独立存在的原有属性本身,后者还是没有变化、不可能变化的。作为独立存在的属性的“一”永远是“一”,不能分解变化。《通变论》实质是不变论。

《名实论》着重讨论“正名”问题,对前四论作了逻辑学的总结。主要内容是:①确定“名”“实”等基本逻辑概念。文中说:“物其所物而不过焉,实也。”这是说,每一事物都有使它成为该事物而不成为它事物的质的规定性,此即是“实”。“夫名,实谓也。”名是对实的称呼。②提出了“正名”的标准。文中说:“其名正则唯乎其彼此”,“彼彼止于彼,此此止于此”。即认为一个事物只能有一个与之相应的名称,一个名称只能有一个与之相应的事物,如此才是“正名”。③提出他的辩学的基本任务是“正名”,即“审其名实,慎其所谓”。

当时各学派都讨论“正名”问题,各有自己的角度。公孙龙是专从逻辑学角度研究名实关系,提出其“正名”理论的。他的《名实论》注意到概念的确定性和一贯性,阐述了逻辑的同一律,这无疑是中国逻辑思想史上的贡献。但他不承认概念自身的矛盾性和多样性,不承认概念之间的联系和转化。而他本人却把他的辩学当成完美的世界观,“欲推是辩,以正名实,而化天下焉”。这显然是“过”了。公孙龙得平原君“厚待”多年,“及邹衍过赵,言至道,乃绌公孙龙”(《史记·平原君列传》)。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