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的史学思想

第二节 司马迁的史学思想

司马迁的最大贡献是在史学方面。司马迁提出史学的任务是“通古今之变”。承认历史发展变化是其史学思想的前提,从变化中叙述历史是他的基本方法。为了“原始察终,见盛知衰”(《史记·太史公自序》),他首创了史书的书、表形式,在《史记》中,用“八书”论述典章制度的起源和古今变化,在年表、月表中,对兴衰变化作了系统的记述。

司马迁提出史学的另一任务是“究天人之际”。与董仲舒相反,他把重心放在论证人的作用方面。战国以来,魏、齐、秦、楚相继兴起,秦终于统一天下,接着秦代短命而亡,楚汉相争,项羽失败,刘邦建立了汉朝。面对这一系列“兴坏存亡”的历史变化,司马迁都着重以人的作用加以说明。他说:“秦用商君,富国强兵;楚、魏用吴起,战胜弱敌;齐威王、宣王用孙子、田忌之徒,而诸侯东面朝齐”(《史记·孟子荀卿列传》);“秦所以东益地,弱诸侯,尝称帝于天下,天下皆西乡稽首者,穰侯之功也”(《史记·穰侯列传》)。项羽把自己的失败归之于天意,刘邦把自己的成功归之于得人。司马迁批评了项羽的观点,赞赏了刘邦的认识,说明司马迁解释历史变化时,自觉排斥天命迷信,坚持人们自己创造历史的观点。

更加可贵的是,司马迁没有把“人杰”描绘成天生的英雄,而是反复阐明时势造英雄的思想。他所写的人物传记中如实地记述了刘邦手下的大批谋臣战将,他们本来只是些贫穷低下的小人物,生逢秦末大动荡的历史时代,纷纷登上历史舞台,施展其才能,从而影响了历史发展。萧何为小吏时“录录未有奇节”(《史记·萧相国世家》);周勃为布衣时,“才能不过凡庸”(《史记·绛侯周勃世家》);樊哙、灌婴屠狗卖缯之时,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建立“垂名汉廷,德流子孙”(《史记·樊郦滕灌列传》)的功业。时势造就了一代风流人物。另一些人生不逢时,或不能以自己的才能适应时势的需要,因而埋没无闻。

司马迁重视物质生活在历史发展中的作用,对于政治的成败,社会的治乱,人们的社会地位和思想意识,他都试图从经济方面去作出解释。在经济与政治的关系方面,他认为齐桓公建立霸业依靠“通轻重之权,徼山海之业”(《史记·平准书》),魏文侯强国得力于李悝的“尽地力”。而秦国统一天下得力于兴修水利,开郑国渠,“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史记·河渠书》)。秦统一后的残酷掠夺破坏了经济发展,弄得“财匮力尽,民不聊生”(《史记·张耳陈余列传》),“海内之士力耕不足粮饷,女子纺绩不足衣服”(《史记·平准书》),于是导致了秦代的灭亡。在人的经济状况与社会地位的关系方面,司马迁认为后者是由财富占有多寡决定的。秦汉两代都“重本抑末”,实行压制工商的政策。但司马迁却看到,富有的工商业者社会地位必然随之提高。“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史记·货殖列传》)乌氏倮从事畜牧业致富以后,秦始皇给以封君的地位,与大臣一起参与“朝请”;巴寡妇清从事开矿致富以后能够礼抗万乘,名显天下。他还认为经济地位决定道德观念,说:“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生于有废于无”;“人富而仁义附焉”。司马迁还承认追求物质利益是人们的正当要求,“富者,人之情性,所不学而俱欲也”(同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同上),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物无不追求物质利益。正是求利的动机使得农工商贾勤其业,乐其事,日夜不休地劳作。

最后要提到,司马迁对史学的现实功用的看法。《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中说:“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镜也,未必尽同。”认为历史是观察、处理现实问题的一面镜子,同时不能把历史经验绝对化。司马迁写史,“寓论断于序事之中”,既不同于发表空论,也不同于“微言大意”的春秋笔法,突出地体现了以史为鉴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