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朱学的代表人物及其思想
明朝初期,一方面有统治者对朱学的大力提倡,另一方面又有诸多的学者尊信朱学,著书讲学,蔚然成风。明初思想界的代表人物,有宋濂、刘基、方孝孺、曹端、胡居仁、薛瑄、吴与弼等。在这些人物中,宋濂(1310—1381年)、刘基(1311—1375年)是元末明初浙东人,他们的一生大部分时间在元朝度过,二人都是在元朝至正二十四年(1364年)朱元璋称“吴王”之后,投奔其门下。朱元璋逐鹿于群雄之中,南征北伐,正需要知识分子的辅佐。刘基向朱元璋陈《时务十八策》,奉献取天下之计,受到朱元璋的重视,宋濂也被朱元璋尊同太师。
宋濂与刘基,在学术师承关系上,都可以上溯到程朱学派。他们虽宗奉程朱,但不是徒守记诵,而是有所“体认”和发挥。他们曾经在元末的乱世中隐居著述,后又为君王所用,在明初统治阶级内部的复杂斗争中求生存,其思想不可避免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例如,维护“天理”的绝对性,强调心与理的统一,注重学术的修身与用世等,在客观上都服从于明初统治者的需要。
方孝孺(1357—1402年)是宋濂的受业弟子,浙江宁海人,在建文帝时被召为翰林院侍讲,又迁侍讲学士,参预商议国家大政。建文四年(1402年)“靖难之役”,燕兵入南京,建文帝自焚,孝孺被杀,且夷其十族,坐死者共847人。这个事件,对明代读书人是一个极大的震动。方孝孺的死,关系到理学家认为的重大名节问题,明末大儒刘宗周对方孝孺评价很高,赞许他“以九死成就一个是,完天下万世之责。其扶持世教,信乎不愧千秋正学也。”(《明儒学案·师说》)
方孝孺以身殉道,是对他自己思想的一个实践。他认为,在朱熹之后,不必有新的著述,关键在于道德的实践,他指责那些侈谈性命而行为不端的道学家,提倡以“齐家”为治国之本。
方孝孺重视道德的践履与修养,这在明初的思想界具有代表性。在方孝孺之后的曹端、薛瑄、吴与弼都是如此。曹端(1389—1464年)是河南渑池人,其思想也以躬行实践为特征。他对宋代学者所讨论的“孔颜乐处”[2]的问题很感兴趣,但认为程朱未将此问题说破,指出:“学者当深思而实体之,不可但以言语解会而已。”(《通书述解》卷上)他主张“深思而实体”,反对凭空论讲,他说“非是乐这仁,仁中自有其乐耳”(同上),强调在躬行实践中体会其乐。
曹端这种孜孜好学、笃志践履的精神在薛瑄、吴与弼身上同样体现出来。薛瑄(1376—1434年)系山西河津人,他在北方开“河东之学”,门徒遍及晋、豫、关陇。他在“复性”的口号下强调人伦日用的“下学”功夫,兢兢俭点于言行间,被称为尊信朱学宗旨。
抚州崇仁(今属江西)学者吴与弼(1391—1464年)与上述两位北方学者略有不同,他在道德修养问题上更强调静观内省,特别重视“平旦之气”的静观和夜卧的静思冥悟,所以刘宗周称其学问“多从五更枕上汗流泪下得来”(《明儒学案·师说》)。这种反观自省的修养方法在其门人陈献章手里,就衍化为心学的发端。
明初思想家从注重道德践履与修养出发,较多地论述到心性问题,他们对心性作了烦琐的论述。宋濂是一个代表性人物。宋濂的学生方孝孺坚决反佛,但他却十分强调治心悟道,称朱熹的《补大学格物致知传》为多余之工作。还有曹端,“一以事心为人道之路”(刘宗周语,见《明儒学案·师说》),再有薛瑄以“复性”为宗,强调默识心性的直觉,提出“为学第一功夫,立心为本”(《读书录》卷十)。还要提到吴与弼,他认为,“心”“主宰一身而根柢万事”,“教义夹持,实洗心之要法”(《康斋集》卷十《浣斋记》)。
上述人物,在学术渊源上都与朱学有密切关系,但他们崇奉朱学而又改铸朱学,这是明初思想史上的一个值得注意的事实。就注重对“心”的探讨这一点来说,固然与明初思想家强调道德践履与修养密切相关,同时还应该看到,这也是朱熹的格物致知论在付诸实践中所得到的一个必然结果。由于朱熹的格致论在实质上不是求知识之真,而是明道德之善,所以,沿着朱熹的格致论去求知,并不能走入科学的实证道路,而只能走入舍外而求内的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