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社会思想
庄子从人的自然性出发,强调人与社会的对立,否定社会生活中的种种约束和社会文明,提出回到自然中去的社会思想。
与儒家继承的商周以来的“天生蒸民”的传统观念不同,庄子强调人类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的形体、生命、本性以及繁衍相继,都是自然赋予、自然发展的过程,人的本性就是人的自然性。庄子认为人的“常性”是“同德”和“素朴”。“同德”的内容是:人要吃饭穿衣以求生存,为了生存人们要从事耕织劳动。“素朴”的内容是无知无欲。“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民以止矣”(《庄子·马蹄》),“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庄子·应帝王》)。人类纯自然化了,如牛马、禽鸟以至草木一般,还有什么追求、心计和作为呢!还有什么君子与小人的区别呢!
庄子推崇人类的自然性,是对礼乐仁义的否定。他说:“毁道德以为仁义,圣人之过也。”(《庄子·马蹄》)这里所说的“道德”即事物和人类的自然性。人的自然性中并没有礼乐仁义。“圣人”出现以后,违背自然而推行礼乐仁义,使得人类本性迷乱,社会分崩离析,这些都是对自然人性的破坏。
在庄子看来,仁义破坏了素朴的人性,造成了虚伪、争夺以及种种社会弊端。他说,因为“仁义”能带来“爱利”,所以人们竞相争为“仁义”。行“仁义”的那些人目的在于求得名利,虚伪而不诚实,“仁义”便成了他们贪求名利的工具。那些窃国大盗不就是借“仁义”以行其私利的吗?所以庄子说:“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庄子·胠箧》)他把抨击的锋芒直指当时的“君人者”,指出他们利用“仁义”行尽欺骗、压迫、残害人民之事,同时也破坏了人民的“常性”;人民被弄得智穷力竭,就以虚伪来应付,人君常做伪事,人民怎能不虚伪呢?伪诈并起,盗窃风行,这正是“君人者”提倡礼乐仁义破坏了人民的“常性”应得的还报。他对剥削阶级和剥削阶级意识的揭露一针见血,可谓是前无古人的石破天惊之论。
庄子把人类的自然性,同社会物质文明对立起来。他说:“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庄子·天地》)认为物质文明与素朴的人性绝对不相容,任何物质文明的发展都必然导致人类素朴的自然本性丧失,社会道德的沦丧。
庄子对历史发展的看法类似老子,认为人类的处境是越来越坏,社会的状况是越治理越混乱。《缮性》篇把历史分为四个阶段:上古“至德之世”,人们虽然有区别于动物的智力,而无所用之,在“混茫”状态中过着“莫之为而常自然”的生活;燧人氏、伏羲氏开始治理天下,天下“顺而不一”,比起前一个时代差了一等;神农、黄帝时代天下“安而不顺”,比起“顺而不一”的状况又差了一等;唐尧、虞舜以来,提倡仁义,区别善恶,又用知识蛊惑人心,用教化泯灭素朴的人性,于是造成天下大乱。《庄子》书中反复说明治天下即是害天下的观点,发挥“不治而治”的社会思想。
庄子继承并发展了老子的社会理想。在老子理想的小国寡民社会中,有文字、舟车、兵甲而不用,是知其文明而守其素朴。庄子进而提出根本不存在任何文明的理想国——“无何有之乡”。他看到当时的现实中,圣知、仁义以及种种文明成果被“大盗”利用了,于是主张毁弃这一切。他说:
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擿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掊斗折衡,而民不争;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议论。(《庄子·胠箧》)
不仅如此,在他看来,还应毁弃一切贤能的人,塞住师旷的耳朵,粘住离朱的眼睛,折断工倕的手指,制止曾参、史鱼的行为,封住杨朱、墨翟的口,把能工巧匠、贤人智士尽行铲除,人心才能不被扰乱,天下才能安宁、太平。他理想的社会里,人们自然地出生,自然地成长,自然地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