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施的辩学

第二节 惠施的辩学

惠施(前370年—前318年)是战国时宋国人,曾为魏惠王相多年。主张对内实行“法治”,对外联合齐、楚抗秦。惠施是名家“合同异”派的代表人物,曾与庄子进行过多次辩论。

惠施的辩学有十个命题,称之为“历物之意”,或称为“历物十事”。这十个命题是:

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天与地卑,山与泽平。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南方无穷而有穷。今日适越而昔来。连环可解也。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也。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也。(《庄子·天下》)

“历物之意”涉及一系列哲学问题。

(1)宇宙的无限性。任何有限的大都是“有外”的。惠施说:“至大无外,谓之大一。”用“无外”来定义“大一”,这“大一”就意味着无限大。任何有限的小都是可以量度的。惠施说:“至小无内,谓之小一。”用“无内”来定义“小一”,这“小一”就意味着无限小。“大一”“小一”的概念从宏观和微观两个方面表述了宇宙无限性的思想。“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也”,是与当时一般中国人的观念相反的命题。但若从空间无限性的观念来看,说天下之中央在燕北越南亦无不可。这一命题是宇宙无限性思想的一个地理学例证。“南方有穷而无穷”实际是包含两个对立的判断的统一命题。一个判断是“南方有穷”,一个判断是“南方无穷”。惠施的命题把两者统一起来,认为就方向而言,南方是无限的;就中国而言,南方是有限的。这就超出了形式逻辑的范围,具有辩证思维的特点。

(2)宇宙的统一性和多样性。“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这就是说,同类事物的个体之间以同为主叫“大同”,不同类事物之间以异为主,叫“小同”,而“大同”与“小同”之间的同与异都是“小同异”。宇宙中任何事物之间都有共性、统一性,所以万物“毕同”;宇宙中任何事物之间又都有个性、多样性,所以万物“毕异”,这就是“大同异”。惠施用“大同异”表述的宇宙万物“毕同毕异”的思想,也就是宇宙统一性与多样性相联系的思想。

(3)关于相对与绝对的关系,惠施着重强调相对性。“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没有厚度的事物不可能成为一定的体积,从体积来看是无,但有长宽可以扩展到千里之大,从面积看显然是有。这是说明有与无的相对性。“天与地卑,山与泽平。”李颐解释说:“以地比天,则地卑于天,若宇宙之高,则天地皆卑,山与泽平矣。”(引自《经典释文·庄子音义下》)依此解释,这个命题是从空间的角度说明事物的相对性。“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是从运动变化的角度说明事物的相对性。

(4)关于人对客观世界的态度。从“大一”的高度看,宇宙万物(包括人类)是一个整体。战国时代有人说“天地万物,一人之身也”(《吕氏春秋·应同》),惠施的“天地一体”是同样的观点。因为“天地一体”,所以他主张“泛爱万物”。这种观点与儒家的“爱有等差”不同,与墨家的“兼爱”相近。

“今日适越而昔来”的解释历来众说纷纭,“连环可解也”这一命题的解释也有不同,尚难确切解说。

“历物之意”主要是一些哲学命题,也反映出惠施的逻辑思想。首先,他提出了一些从更高层次上反映客观世界的概念。“大一”“小一”是反映客观世界的无限性和绝对性的概念。“大同异”强调万物皆有同、万物皆有异的绝对性。“今”“昔”“生”“死”“卑”“平”“有穷”“无穷”这些早已为人们使用的概念,在惠施的理解中又强调了它们的联系和转化,揭示了它们的相对性。其次,“历物之意”运用定义的形式,从内涵方面提出了自然观和自然科学中某些“名”的确定性。“至大无外”就是“大一”的内涵,“至小无内”就是“小一”的内涵。给予“大一”“小一”以确定的内涵,便是揭示宇宙无限性的一种尝试。强调“日方中方睨”,“今”可成“昔”,实际构成了对时空相对性的定义。“无厚不可积,其大千里”,实际上是对几何学上“面”的定义。再次,“历物之意”中包含着“同中辨异”和“异中求同”的推理逻辑。“大同”就是同中有异,从同中认识异就是“同中辨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