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歐門”、“蘇門”文人群主要是以文學爲紐帶構成的,而“王門”文人群的構成則比較複雜,大致可分爲三類群體,即:新黨文人群、新學文人群、文學文人群。
“王門”新黨文人群是由王安石變法期間提拔或任用的後進士人組成的,成員包括:吕惠卿、章惇、蔡確、曾布、王雱、龔原、陸佃、常秩、鄧綰、舒亶、李定、蔣之奇、王子韶、鄧潤甫、唐坰、張璪、張商英、謝景温、吕嘉問、程昉、郟亶、韓宗古、吕升卿、邵奇、張安國、彭汝礪、劉涇、練亨甫等③。
“王門”新學文人群是指師從王安石學術的一批士人,包括:龔原、陸佃、鄭俠、王雱、陳祥道、錢景諶、鮑慎由、王伯起、韓宗厚、楊驥、張僅、顧棠、吴點、楊訓、孫適、沈銖、周種、方惟深、馬仲舒、張文剛、王無咎、沈憑、郟僑、晏防、王沇之、王迥、華峙、郭逢原、汪澥、李定、董必、楊畏、侯叔獻、蔡肇、薛昂、葉濤、許允成、蔡卞、吕希哲、吴悊、吴頤、陳度、劉發、石誄、徐君平、成倬等④。
由於王安石變法和新學在宋代政治、學術史上影響巨大,故上述兩類群體較受矚目,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遮蔽了“王門”的文學面貌。其實作爲一位文壇宗主,王安石與歐陽修、蘇軾一樣,在他身邊也吸引着一群文學之士,形成了“王門”的文學文人群。本文認爲,那些以文學受王安石識賞、推轂、拔擢,或與王安石文學關係密切,而其本人也對荆公懷有知遇之恩的,都可歸爲這一群體。胡應麟《詩藪》云“宋世人才之盛,亡出慶曆、熙寧間,大都盡入歐、蘇、王三氏門下。今略記其灼然者……荆國所交,則劉貢父、王申父、俞清老、秀老、楊公濟、袁世弼、王仲至、宋次道、方子通。門士則郭功父、王逢原、蔡天啓、賀方回、龍太初、劉巨濟、葉致遠,二弟一子俱才雋知名”⑤,所列名單中的俞紫芝(字秀老)、俞澹(又名紫琳,字清老)、方惟深(字子通)、郭祥正(字功甫)、王令(字逢原)、蔡肇(字天啓)、賀鑄(字方回)、龍太初、葉濤(字致遠),以及並未列入的陳輔(字輔之)⑥、魏泰(字道輔)⑦、孫沖(字子和)⑧、陸傳(字巖老)⑨、王韶(字子純,一作醇)、盧秉(字仲甫)、劉季孫(字景文)等⑩,皆可視爲“王門”文學文人群的成員。
不難看出,以上三類群體的劃分是相對的而不是絶對的,頗有相互交叉的情况。而與“王門”文學密切相關的還有以下兩點:一方面,“王門”新黨文人群的維繫紐帶是政治上的變法運動,洵如有的學者所論“王安石……所提攜者多爲政治上的投機分子,去來無情。王安石執政時,門庭若市,人人盡道是門人;罷政後,門庭冷落,‘人人諱道是門生’”⑪,這種關係本身就並不穩固,况且王安石在執政期間並不以文學爲務,自然就導致新黨文人群在文學方面的聯繫十分鬆散,無意於在當時的文壇上宣導風氣。另一方面,與新黨文人群相比,“王門”新學文人群及文學文人群的關係則遠爲穩固融洽,他們大多是在治平、元豐年間遊從於王安石之門,其時正值王安石服除閑居與罷相歸隱時期,可見是真正傾心於荆公的學術文學,而非政治上的投機者;而且這兩類群體的交叉現象也更爲突出,新學文人群中很多成員本身也是優秀的文學之士,他們師從王安石學習經術,同時也以文學見知於荆公,如:蔡肇“師事王安石,長於歌詩”⑫,葉濤“往從安石於金陵,學爲文詞”⑬,方惟深“最長於詩……凡有所作,荆公讀之必稱善”⑭,鮑慎由“少從王安石學,又嘗親炙蘇軾,故其文汪洋閎肆,而詩尤高妙”⑮,吴頤“以學問文章,爲荆公門人高弟”⑯,等等。也就是説,所謂新學文人群只是學術身份的界定,而若從文學研究的角度看,他們與“王門”文學文人群都應被予以重點關注。
有鑒於此,本文認爲:想要從文學方面考察王安石與“王門”文人群體的文學活動及其在北宋文壇的影響,以新黨文人群爲考察對象固然是視角之一,但較少受政治與黨争影響、在更大程度上保持了文學群體本來面貌的“王門”新學文人群與文學文人群,同樣是不可或缺,甚至是更爲重要的視角——這正是本文想要探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