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些湖海元龍氣”:遊士故鄉的里中詩社
遊士可以隨時辭别,也可以隨時回歸里中詩社。譬如福建泉州清源人胡仲參,其《留别社友》云“漫浪歸來六换秋,又攜書劍入皇州”,就是他漫遊歸鄉六年之後,又即將離閩再遊臨安時辭别里中詩社社友所作。
居處故鄉六年間,清源里中社友活動比較頻繁。胡仲參之兄胡仲弓曾及第爲官,但爲官時間很短,而浪迹江湖時間較長,行迹更是頗類遊士,其《散策郊行有懷社友》《與社友定花朝之約》都提及“社友”。而胡氏兄弟在故鄉的“社友”,自然差不多相同。
二胡的里中社友都有哪些人、如何唱和,都不得而知,此處僅據二胡詩集稍加考證,以便瞭解闽地“里中詩社”的一点狀况。胡仲參《題雪舟、雲心二友吟卷》⑫云“百篇多態度,二妙一襟期。與我爲三友,他年題吕誰”,在“三友”題下注曰“時二公約刊《三友集》”⑬,可知三位吟友關係密切到相約合刊詩集地步。據胡仲參《寄黄雲心》云:“竹屋少行迹,閉門春晝長。天時半晴濕,人意共炎凉。苔蘚侵階緑,荼䕷壓架香。冥搜尋杖屨,不爲看花忙。”則雲心姓黄,是位愛詩的處士。另據胡仲弓《葦航漫遊稿》卷二《和雲心除夕韻》所云除夕家居習俗,可知雲心是二胡的故鄉人。
胡仲弓《葦航漫遊稿》卷二《還翁雪舟吟卷》云:“世間迂闊者,端的是詩人。獨坐無生計,相逢盡説貧。如君追古作,與我最情親。切莫輕辜負,元龍湖海身。”以及卷三《次雪舟進退韻》:“誰肯因貧賣寶刀,半生湖海分蹉跎。春回池草吟魂覺,月在梅花瘦影高。旅况又隨年事長,交情偏耐歲寒多。項斯標格逢人説,讀到新詩語更騷。”可知雪舟是與二胡一樣或處或遊的湖海之士翁某的號⑭。
胡仲參《夜來聞曾性之、丘君就二友隔樓吟聲不絶,以詩柬之》云:“月下歸來深閉門,衾寒時倩博山温。隔樓忽聽吟聲苦,引得清愁入夢魂。”則曾性之、丘君就是與二胡居處地相距不遠的布衣詩人,胡却還要用詩歌“柬之”,可見幾位詩人經常以詩交流唱和。胡仲參《問性之病》云“莫向推敲苦用心,聞君病裏亦沉吟”,《和性之見寄韻》云“世情雲雨多翻覆,誰是江湖耐久交”,《書懷呈曾性之》云“世途難着脚,况復是江湖”等,更可知胡仲參與耽於吟詩而交情不淺的曾性之贈答唱和不少。胡仲弓《葦航漫遊稿》卷二《和丘君就見寄》:“曾坐當年阮籍途,功成何敢歎桑榆。嚼來世味十分淡,吟得詩腸一半枯。向日有書干北闕,只今無夢到西湖。訪君欲話前頭事,怕被秋風吹病軀。”可知丘君就與胡仲弓也是唱和吟友。
二胡兄弟、黄雲心、翁雪舟、曾性之、丘君就六人,可能就是里中詩社成員。儘管現存這些詩歌都是一對一式的寄贈唱答,而非群體集會交流。但作爲詩社,集會唱和自是不可或缺的活動,只是六人現存詩歌太少,無法考證。
遊士故乡的里中詩社是相對穩定的布衣群體唱和的空間。胡仲參《留别社友》云“得些湖海元龍氣,做個山川司馬遊”,表明遊士們常常在故鄉的里中詩社養就東漢陳登那種“湖海”之氣,然後再次出遊。里中詩社是遊士身心放鬆、培養湖海精神的場所。二胡所在的清源里中詩社,應該是各地里中詩社的一個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