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至善”:大学德育的价值理想

一、“止于至善”:大学德育的价值理想

培养怎样的人是大学德育面临的根本问题,虽然社会发展阶段不同对于大学德育的要求有异,但塑造具有高尚道德情操的人却是自古及今,东西方大学德育的共识性目标。提升人的价值,发展和完善人的道德是当前大学德育的重要任务,而发展和完善人的道德在于塑造高尚的人格,这种高尚人格以最高的善为目标,既涵括与人为善、自尊自爱的基本道德意识,更具有参赞化育、兼济天下的超越性道德情感,是仁民爱物、内省自觉的“至善”道德。“至善”是传统儒家道德修养的理想状态,也是现代大学德育的最高价值,“止于至善”是大学德育的价值理想。

何谓“止于至善”?对其的辨析既是明确大学德育任务的逻辑起点,也是达致大学德育目标的现实需要。“止于至善”出自儒家“四书”之一的《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儒家认为大学[2]的精神在于昌明自我德性,进而以德化民,终于至善。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体现了儒家教育的特点和过程,就特点而言,儒家教育以德性涵养为重;就过程而言,儒家道德教育讲究推己及人,自我是起手处,道德培养首先在于个体自我德性的涵养,知仁识义,了解做人的道理是道德教育的基础,故儒家极为重视修身,主张“自天子以至庶民,一是皆以修身为本”(《中庸》);先修一己之身,而后向外推扩,以德性教化他人和民众,使整个社会的道德水准普遍提升,即“化民成俗”(《礼记·学记》);而至善是个体和社会追求的道德理想。“至善”[3]者,宋代哲学家朱熹注解为“事理当然之极也”,即“善”是“事理之当然”,“至”乃“极”,“至善”就是善之极致,朱熹认为人人皆知要明明德,但不见得人人皆明德至极致,“至善虽不外乎明德,然明德亦有略略明者。须是止于那极致处。”故“‘善’字轻,‘至’字重。”由是知,“至善”表征善之尽、善之至、善之极,是德性的完满圆融状态。

何谓“善”之至、善之极呢?从儒家修养论而言内蕴两方面涵义,其一是指最高的“善”、最好的“善”,孔子曾有“尽善尽美”之说,“尽善”是指非一般的小善,而是真正的大善,即至善。“善”在儒家是有层次划分的,有不为恶者之善(消极的善),还有博施万民之善(积极的善);有穷则独善其身的洁身自好之善,也有达则兼济天下的奋发有为之善,而至善则是基于反身而诚的“泛爱众而亲民”的“民胞物与”式的广善。从自善到他善到天下善,儒家之善不断进行层级的跃迁——由己及人,由人及物,由物及宇宙,善的精神被推扩至整个天地,至善成为万善之善,可谓圆善——圆融会通之善。“善”之至的第二方面涵义指从理论之善达致实践之善,儒家求善不仅仅是学理的探究,更是生活化的落实,“至善,只是以其极言。不特是理会到极处,亦要做到极处”,知行合一是儒家修养论的特色,儒家既注重对“善”“至善”的学理辨析,更重视对其的践履,从先秦孔孟至宋明理学家到现代的新儒家皆以工夫论为旨归,重视道德践行,主张“知而不能行,只是知得浅”,不仅是知得浅,且根本是非真知,知而不行,非真知也;若一旦真知,自然能行。重视实践,过有德性的生活,是儒家伦理学的本质特征,其在儒学修养工夫论中得以充分彰显。

“至善”作为儒家的道德理想,是在生活世界中能够不断接近,指导和引领人的生活的现实的此岸的理想,是工夫论和认识论、自我道德与社会道德、宇宙道德合一的生活理想,它既有学理的通透,也有实践的厚重,是致广大而尽精微的价值追求。这种价值追求既是儒家修养论的目标,也是现代大学德育的理想。现代大学德育的基本任务在于培养大学生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涉及人与世界的关系,人生观涉及个体对自我人生意义的定位,价值观涉及自我价值与社会价值的关系,“三观”包含自我与他人、自我与社会、自我与世界的三重维度,“善”应是贯穿于其中的灵魂,培养与人为善、奉献于社会、挺立于宇宙之间的高尚人格,是现代大学德育教育的目标。这一目标与儒家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的“大学之道”不谋而合,故儒家的修养论成为大学德育的工夫论,“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中庸》)的儒家修养路径亦是大学德育的实施进程,传统儒家的“至善”成为现代大学德育的价值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