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学方法

三、教学方法

根据我的体会,在教学方法上,首先要明确“三点”,即要点、难点与热点。换句话说,就是说要抓住重点,突破难点,透析热点。尤其对热点问题,要敢于亮出自己的观点。对难点也不要回避,不能因为它难,就不讲了,而讲一些容易的,这样对学生不好。须知把难点攻克了,其他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中国古代文学中先秦算一个难点,而先秦的难点在《诗经》《楚辞》,《楚辞》较之《诗经》更难读。《楚辞》中最大的难点又是《离骚》。所以我讲《楚辞》的时候,别的可以不讲,但《离骚》不能不讲。不但要讲,而且要讲深讲透。当然,任何难点都是可以找到切入点的,就如同《庄子》中的“庖丁解牛”一样。《离骚》2477个字,要把每个字、每句话都落到实处,的确很难。但只要选好切入点,把两个关键问题搞清楚了,就可以收到提纲挈领之效。一是抓住开头的一段。一般人讲《离骚》,总觉得开头一段很枯燥,不太重视。我受姜先生的启发,一直把《离骚》的首八句作为全篇之纲,我认为把这八句讲透了,全篇的思路就豁然贯通了。这八句既是诗人自述身世,同时也是讲他所具有的“内美”,即高贵的世系、吉利的生日、美好的名字。屈原是主张“完美”的,所以他此后的任务便是追求与内美相副的外美,从而形成他完美的人格。而“外美”又是靠修养获得的,所以《离骚》中通篇便贯穿了一个“修”字。这样讲,全篇就活了。再注意将句中的“朕”(相当于后来的“咱”)、“兮”(读如啊)等字讲清楚,于是,看起来古奥难懂的首二句“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就可以翻译成“我是古帝高阳氏的后代子孙啊,咱的老爹叫伯庸”。

读《离骚》的第二个切入点是抓住它的象征。诗中用来象征的有香草、美人,而用得最多的是兰。“兰”字在《楚辞》中共出现了42次。我经过精心的研究,并采来标本培植,发现楚骚所咏之“兰”并非今天的兰花,而是佩兰,是抗非典的一种药物。那么,《楚辞》中为何要大量咏兰呢?这是有其深厚的文化蕴涵的。具体地说,一是楚地之土宜,即楚国生长着大量的兰;二是健身之良药(芳香、祛湿、化瘀);三是王者之香草(孔子说“兰为王者香”);四是诗思之渊薮,即兰能唤起骚人的创作欲望。当然楚骚所咏之兰除佩兰外,也还有泽兰、黄兰、马兰与兰花。顺便说一句,我们兰州的“兰”,学术界有各种说法,但据我考察,应该是指马兰,黄河边生长着很多的马兰,兰州往西还有一个地名叫马兰滩。

其次,我认为讲课还要有新意。这既是一个内容问题,也是一个方法问题。每一堂课,都要有点新意,新的观点、新的材料、新的思路都算是新意。有了新意学生就爱听,就不会出现学生不认真听课,到考试时去复印高年级同学笔记的事情。我看过介绍闻一多先生的资料,闻一多先生每次讲课都有新意。他讲《九歌》诸神的原型,其中谈到河神的原型就是猪,就很有新意,也有道理。猪的水性很好,发大水时,你拽着猪的尾巴过河,肯定能过去。后来我讲“山鬼”的原型,便是受了闻先生的启发。山鬼从表面看是屈原笔下所塑造的热情奔放的失恋少女形象,而透过表面,则是巫山神女的形象,清人顾成天及近人郭沫若都已指出。但我发现巫山神女还远远不是山鬼的原型,《九歌》里山鬼的原型应该是近年来所盛传的“野人”。“野人”生活在神农架一带,距巫山不远,而且文献中所记载的野人特性如多疑、善笑也多与“山鬼”形象吻合。我已找了24条资料来证明这一点。当然我们今天还没有抓到“野人”,但至少在历史上确实存在过。原型问题解决了,《山鬼》篇在结构上的立体性特征以及诗篇艺术魅力形成的原因也都清楚了。

再次是讲课的风格,也不应四平八稳,平铺直叙。而是当快则快,当慢则慢,能开能合,舒卷自如。对一些重要的观点、概念、结论,讲的时候要放慢速度,甚至用记录速度。但一堂课不能让学生从头记到尾,学生光顾记了,便顾不上听课,更不要说从中获得一种精神上的享受了。要有张有弛,重要的事情交代完了以后,可适当穿插一些轻松的内容,或生动的事例,这样可以活跃课堂的气氛,也可以加深学生的记忆。要让学生觉得听课是一种享受,而不是受苦。当然讲课风格各人不同,也不必强求一致。

在讲课方法方面,还可注意的是,要把讲课当作一门艺术,每堂课都应有个亮点,也就是精彩之处。我把这个亮点叫作“课眼”。种地有“地眼”,写诗有“诗眼”,一堂课也应该有个“课眼”,这就是你最精彩,最闪光的地方。学生听了你的课后,多少年过去,其他的东西都忘了,唯独那个亮点他忘不掉。

我也举个例子。我讲先秦寓言故事时,发现在先秦寓言中,所有干蠢事的几乎都是宋人。宋就是今天河南的商丘。如孟子讲“宋人有揠苗助长者”,韩非子讲“宋人有守株待兔者”“宋人有资章甫而适越者”,庄子讲“宋人有为不龟手之药者”,甚至连今年的高考作文也说宋人“疑邻”,宋人思维混乱。其实,“疑邻”的应是郑人(见《韩非子》),但郑人干的事也被安到宋人的头上去了,可见其流毒之深。为什么人们认为所有干蠢事的都是宋人呢?记得郭沫若先生曾经提出与周公有关,据我考证,也确实如此。周人推翻了殷商政权之后,曾封殷纣王的儿子武庚于殷的故地,并把武王的三个弟弟也封到周围,史称“三监”。但没有料到的是,“三监”联合武庚进行叛乱。于是周公平叛,灭武庚,又封微子启于宋,并把反叛的殷人即所谓“殷顽”全部迁到了商丘,这样宋国就成为“殷顽”的大本营。但周公还是不放心,又要从舆论上把他们搞臭,让“殷顽”失去号召力。于是,经过官方的大力宣传,所有干蠢事的便都是宋人了。今天人们对河南同胞的偏见实源于此。我这样讲先秦寓言,很多同学都反映说印象深刻,过了许多年都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