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制同题共作

(二)应制同题共作

所谓“应制”,就是应诏,应皇帝之命。唐有杜审言(645—708)、刘宪(?—711)、李峤(645—714)、苏颋(670—727)四人有四人奉和之作。形式都是五律。杜审言之《奉和七夕侍宴两仪殿应制》云:

一年衔别怨,七夕始言归。敛泪开星靥,微步动云衣。

天回兔欲落,河旷鹊停飞。那堪尽此夜,复往弄残机。

写织女同牵牛相会的前后情景,细腻感人。“兔欲落”的“兔”指玉兔,即月亮。言月亮将落,天将亮,宽阔的天河上乌鹊又架起桥来等她回到银河西。“鹊停飞”言架起桥,只扇动翅膀而不飞行。其三人之作不具引。

此后的同题共作首先要提到的先是宋初薛映(951—1024)、张秉(952—1016)、钱惟演(962—1034)、刘筠(971—1031)、杨亿(974—1020)五人的《戊申年七夕五绝》。题中的“五绝”是“五首绝句”的意思。诗的格式都是七言绝句,皆戊申年(大中祥符元年,1008)七夕所作,时年薛映58岁,张秉57岁,钱惟演47岁,刘筠38岁,杨亿35岁,五人都是西昆体诗人。杨亿、刘筠、钱惟演为西昆体的领袖与代表作家,他们在一起同题共作为自然之事。每人的五首诗都是想到宫廷中庆七夕的情况,并就人生仕途抒发感慨。共七绝二十五首。如薛映第二首前两句云:“碧天如水月如钩,金露盘高玉殿秋。”显然写七夕时宫廷中景致。其第三首云:

汉殿初呈楚舞时,月台风榭镇相随。

如何牛女佳期夕,又待銮舆百子池。

这是据晋葛洪《西京杂记》所载,指出了七夕节俗的来源。张秉之作有的地方联系西王母与汉武帝故事。钱惟演之作有几首写得特别好。如第三首云:

一岁佳期一夕过,羽旗云盖涉微波。

明朝若寄相思泪,玉枕金茎得最多。

第五首:

骊阜凌云对玉钩,千门高切绛河秋。

欲闻天语犹嫌远,更结三层乞巧楼。

“绛河”即天河。这首诗想象奇特,带有很强的夸张性。写人间乞巧而写得气象壮阔。也写出当时民间有在七夕夜于高处听牛郎织女说话声的风俗。刘筠的第二首云:

华寝星陈夜未央,明河奕奕度神光。

一年暂得停机杼,不奈秋虫促织忙。

此是写人间乞巧妇女。“华寝”二句言入夜之后,夜合花等花朵都合起来了,满天星辰,而尚未至天明之时(“未央”即“未尽”)。后二句言一年一度七夕,想在此夜停一停织布之事,但秋虫却连声叫,似不让停织。写得很有意趣。其第五首云:

琥车芝驾俨清秋,微雨侵宵助涕流。

人世莫嗟离恨苦,却应天上更悠悠。

写出当地以牛女相见会流泪,当日大雨是雨神同情而陪其流泪。也是各有新意。其第一首后二句云:“天帝聘钱还得否,晋人求富是虚辞。”更对晋南北朝时向天帝借钱未还之说提出批判,表现出作者深刻的见解。杨亿(974—1020)的第五首云:

玉女壶倾笑电频,白榆晴影接星津。

神光奕奕云容薄,谁见凌波袜起尘?

“玉女壶倾”形容下雨。下句言至夜晚天转晴。“白榆”指星。《古乐府·陇西行》:“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末句对织女渡河之说提出反问。但不是否定牛女传说,而是无人见其渡天河而已,诗中以诙谐语气出之。杨亿的其他四首也同样各出机杼,精致而不落他人窠臼。

这些诗看似主要写牛女相会,实则都是借以抒发个人情怀。如薛映第四首云:“世间工巧如求得,四至卿曹亦偶然。”张秉第三首云:“若把离情今夕说,世间生死最伤神。”第五首末二句云:“堪伤乞巧年年事,未识君王已白头。”等等。

上面论述的同题共作之作品,有诗人骚客自己相聚赋诗、探讨诗艺的,也有受国君之命而同题共赋的。这似乎只关乎相聚共赋的原因,与创作本身无关,其实不然。前一种情况下作者可以自由发挥自己的创作才能,表现自己的思想感情,在后种情况下就会有所顾忌,要迎合国君的心意,且往往会带进颂扬君王之意,虽然由于题材的限制不能很明显,很直接。但无论怎样,这种创作活动推动了文人阶层对七夕风俗的普遍关注,也开拓、深化了七夕节俗的文化内涵,这是我们应该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