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奎德社春秋

三、奎德社春秋

奎德社的前身为志德社。1914年底,广德楼经理陈锡吾会同俞振庭、丁剑云(丁灵芝)恳约杨韵谱共同组建坤班志德社,请杨主其事。该社演职员均为合同制,经常保持有五六十名成员。据保存下来的400余张戏单统计,1918年之前,先后隶属该社的女伶有:鲜灵芝、小荣福、于紫云、于紫霞、杜云红、刘菊仙、张小仙、张喜芬、九月菊、陈云涛、卢月霞、任金荣等。

此时正是剧坛翘楚刘喜奎极盛时期,由曾与她合作多年的杨韵谱出面参与组建另一坤社,既令人瞩目,又困难重重。杨韵谱后来回忆道:

奎社初创之际,筚路褴缕,步履艰难,但舞台上却是生机勃勃,新旧并举,立异标新,观者如堵,营业欣欣向荣。不幸,1918年丁和两位股东发生矛盾而分道。陈、俞撤股,剧社更名奎德社,改为主要演员分任股东的共和班。丁仍主持社务,并邀李荣奎(工花脸,和叶春善同科)任经理,主管对外事务。韵谱则主管艺术建设、演员管理及演出和后台等一切事务。迁文明茶园上演,主演仍为鲜灵芝、张小仙等。首演应节戏《天河配》及新编聊斋故事戏《青梅》等,仍是天天客满,赢利甚丰。不想因一青年记者,持枪到张小仙寓所求婚,被报界披露。丁、鲜夫妇又闹家务,被小报记者吵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二人欲辞班去津。此前天津学界曾数度致函,邀该社赴津公演。天津通俗教育研究会总董事长林墨卿,代表学界同仁,发表欢迎该社赴津上演的公开信,称:“启者,杨君韵谱,天津剧艺研究社之社员也。于民二冬由津赴京,教练志德社各艺员。复又改为奎德社。六七年来,始终抱定研究社会之宗旨,尽力而行,独树一帜于京华。壮翰(墨卿字)复为介绍于教育部通俗教育研究会,乃得会中所编各种剧本,并仿天津南开学校纪念剧,变通场面,加以唱词,苦心排练,不厌求详,屡蒙教育部颁发奖状。又经梁巨川、尹微甫、韩补庵诸先生,各编剧本,据使传息。一时顾客满门,争先快睹,无不交相赞美。亦具有独到之处,颇能增益兴致。津人嘱壮翰约该社来津演出,以饷社会。提议三次均未果,今又重申前议,始得见诸实行……。”该信签署者严范孙、赵幼海、王晋卿、华海门等63人。[4]

1921年初,该社赴津演出于大新舞台,用租赁形式,剧社每月付戏园1300元,前后台均由剧社经营。第一天首演《斗牛宫》(此剧由田际云首演于上海),灯光辉煌夺目,观众熙来攘往。杨韵谱回忆道:“在津半年没有落座。主要是不断有新戏上演。另外学界朋友的捧场也很重要。”同年夏时,秦凤云搭金钢钻班,演出于中和园。然“新戏无几,难受观众之欢迎。”[5]秦父闻韵谱回京,请鼓师往见,表示愿回奎德社。杨回言:要干,听我的,先立合同再进社。秦父应允。时当盛夏,暑气逼人,奎德社重组后首演于庆乐,但上座不佳。他们加紧排练《西湖主》,这是凤云首次出任领衔主演的剧目。公演后,票价提到一元二角,场场客满,达三月之久。从此秦凤云誉满九城,开始了她艺术生涯的黄金时代,庆乐园也光彩起来。1922年,秦凤云因与老生主演金桂芳发生矛盾而再度离社,杨韵谱只好赴津邀来只能演几出传统小戏、年方十五六岁的张蕴馨充任主演。这个女孩在杨韵谱的调教下,后来成为一代名伶。1923年底,杨韵谱又邀雪艳琴进社。首演《玉堂春》,又演《别姬》及古装新戏《沈万三》等。不幸雪艳琴在排《沈万三》中又病倒。此时由东北回京的秦凤云再进奎德社,艳琴病愈,二人合演《天河配》,凤云反串牛郎,甚是新颖,为一时之冠。后二人又合作排演《盲孤女》、《空谷兰》等新剧,凤云反串小生,她回忆说:“艳琴姐饰小姐我反串小生,戴假发,穿西装,那钱可卖多啦。”后艳琴合同未满,上海来人邀她,言明月包银3000元,韵谱欣然放行。此后,秦凤云和蕴馨合演《盲孤女》等剧。不久又有一位新秀——16岁的李桂云被杨韵谱遴选入社。数年后,成为该社最有影响的领衔主演。此后七八年间,虽有张蕴馨出社,但人员基本稳定,是该社的兴盛时期。一批有影响的新戏如《二烈女》、《荆花泪》、《空谷兰》、《珊瑚传》、《女侯爷》及《暗室青天》等,都由秦凤云和李桂云联袂主演。此时剧社往返京津,名噪一时,是最负盛名的戏曲改良团体。秦凤云于1930息影舞台。该社只有李桂云一位旦角领衔主演。她首排由杨韵谱据张恨水小说改编的《啼笑因缘》,之后又排演了数十部古装、时装新戏,如《少奶奶的扇子》、《孤儿流浪记》、《姊妹花》、《落霞孤鹜》、《棒打春桃》、《复活》、《渔光曲》等。此时可谓该社的鼎盛时期。后李桂云一度离开该社赴沪,奎德社由鲜蕊芳任主演。“七·七事变”前夕,庆乐园改建完成,杨出任经理,从此告别编导生涯,将布景道具等送给了李万春的鸣春社,自己经营起剧场来。后虽有人仍用奎德社的名号演出于津门,但早已是庙是神非了。

奎德社有一套颇具特色的管理方式。由于该社招进的多是青少年女伶,排演的又多是他们并不熟悉的新剧,所以采用了一些科班的管理方式,因此奎德社又被公认为“女富连成”。志德社原是由财东出资经营,三年后改为以人为股的共和班,共分十股,由剧社主要负责人及主要演员分享,股份也不一样,有大有小。有赢利股东分红,亏损则由股东出资给众人开支。享有股份的人,除分红外,只要有戏,每天有二元饭费。其他人员都是固定戏份,挣几个份是合同中商定的。最少的一个份,据罗品卿回忆:“每场拿24吊线,合半块袁大头(银元),两场戏共拿一块银元,可买上好的半袋面粉。化妆用品自备,角儿们也一样。每排戏制作服装,先由杨师傅出样子,角儿们自己制作。如演旧戏,一般人员可用箱上的行头。”据当时箱上师傅刘长善回忆:“戏箱(包括乐器)由一位胡头承包,每场戏给他几个份,箱上共九人由他开支。布景灯光制作也如此,由杨师傅承包,几位制景人员由他雇用,每场戏给制景人员提出一定代价。”《奎德社组织之完善》一文中说:“金钱之分配,亦不似其它班社,主角独肥,底包同饿,奎德社诸伶皆享有合理之薪金。主角虽分润较多,但亦不到过溢,配角所得较少,不至贫苦,因其利益均沾,故能群策群力。”奎德社的后台管理甚严,杨韵谱在《答记者问》中说:“本社纯粹女伶,后台之内,无论男宾女宾,一律谢绝。”他给每个男职员发一面木牌,凭牌出入。而杨韵谱自己在这班青年女伶面前也不苟言笑。但他并不整天板着面孔,而是和气待人。他在后台经常用前辈艺人总结出来的班规教育大家。一次他见一位演员戴了金镯子,就问:多少钱买的?那位女孩答:三百元。杨说:好,有价就好,就怕没价,白得人家的,就会坠入深渊。秦凤云回忆说:“杨师傅为人正直,道儿走得正。他给立了个规矩,哪个演员到外边吃请,回来要罚香。就是买一捆香,放到祖师爷桌上。”在加强班社管理上,形式虽然旧了些,但是对保证剧社在竞争中的生存、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京华胜地,戏曲班社如林,名角荟萃,争奇斗艳,竞争异常激烈,而奎德社一班青年女伶,在长达四分之一世纪中,除几次去津埠短期公演外,久占庆乐,经常有新戏奉献给观众。从民国初年的一份戏单中,可以看出他们的演出情况。

日场:《牧羊卷》、《目莲救母》、《子母炮》、《梵王宫》、《文昭关》、《草桥关》、《三疑计》、《贾家楼》、《玉堂春》、一二本《新茶花》。

夜场:《祭塔》、《母女会》、《大回朝》、《三上轿》、《白水滩》、《双锁山》、《桑园会》、三四本《新茶花》。

据1916至1918年保存下来的400余份戏单统计:三年来,奎德社轮换上演的传统剧目200余出;而上演的新编古装、时装新戏有130余部,而且多是两本以上的长剧。该社晚场照例要在深夜十二点止,此后还要赶排新戏至清晨二三点钟,在新戏上演前几天则往往是通宵达旦。

杨韵谱在总结这段创业过程时说:“新出生的志(奎)德社,天天等米下锅,难矣!台柱又软,彩头无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可竭尽愚力,挖罗剧本,赶制砌末,维持现状,半年后排出新戏,生意才有好转。”[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