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欧考察活动的经过
1932年1月3日,程砚秋在《剧学月刊》一卷三期上发表了《致梨园公益会同人书》,向世人宣告,他已“决计不顾一切,定于本月15日以前由西伯利亚铁路赴欧。预定在半年至一年的工夫,游历法、英、德、意、比和瑞士6国,把他们的戏剧原理与趋势考察一下,带一个有系统的报告回来,以为我们梨园行改进戏剧的参考,就算是程砚秋报答各位前辈及同人的初步”。
1月14日,程砚秋搭乘北宁铁路的火车,远离京都,赴欧考察。京都梨园界的代表、鸣和社的艺术伙伴以及程砚秋的家属、师友和学生等,纷纷前来送行,殷殷致其属望。
因为顺从保尔郎之万的主张,他们由南满路入西伯利亚,在哈尔滨延搁了一天,25日到达莫斯科。程砚秋深为这赤色都市的革命气氛所感染,特别是戏剧界灵活的通讯机关的办事效率和“大革命后俄罗斯那充盈着新的血液的戏曲音乐”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在那里,他们参观了一所国家剧院和一所最新的反写实的小剧院。程砚秋本想滞留几日,别人也劝他“不可‘如入宝山空手回’”,但是,由于郎之万接到催他速回巴黎的急电,程砚秋只好随行。
1月28日抵达巴黎。巴黎国立大剧院秘书长赖鲁雅教授热情地接待了程砚秋,他说“将我的羡慕与友谊,送给大艺术家程砚秋先生”。在巴黎参观了歌剧、话剧和半歌剧的国爱剧院,结识了戏剧家兑勒、教育家班乐卫、表演艺术家都玛夫妇、左派政治家穆岱等。并与研究东方文化的巴黎学者进行了关于文学、戏剧、艺术的交流,对有关中西方化妆、发音、表演等,异点和同点进行了比较。在巴黎国立戏剧学校音乐陈列馆里,程砚秋看到代表中国乐器的只有一把缺松香、少千斤、不带码的新胡琴时,他黯然了。他对校长说:“我们中国乐器,不如此简单,这不能代表我们中国。将来有机会时,我送几样重要的乐器来……”[19]
程砚秋离开巴黎,在裴开尔先生指导下,开始了对德国的考察。在那里结识了国家剧院的总经理体金先生,参观了各处戏剧音乐机关。后又考察了普鲁士国立柏林音乐大学,并会见了中国唯一的留学生,他就是《东西乐制之研究》、《东方民族之音乐》的作者王光祈先生。
在柏林,远东协会秘书长林德先生为程砚秋的来访举行盛大欢迎茶话会,“如许的来宾中,奇才异能之士的确不少,奏乐器的,唱歌的,万籁争鸣煞是热闹!”在来宾们执意相求下,程砚秋即席演唱了《荒山泪》和《骂殿》中片断,受到热烈欢迎和赞佩。会后观摩了国家剧院上演的非战剧《无穷生死路》。在柏林,程砚秋会见了名动世界的剧场监督莱因赫特先生,观看了由他导演的匈牙利名剧《醉汉》等,“得到许多可贵的知识”[20]。
程砚秋在德考察期间,得知国际新教育会议于8月1日在法国尼斯召开的消息。郎之万和裴开尔都劝他前去出席。因为会议议题中有戏曲音乐一门,他欣然同意。程砚秋于7月27日离开柏林,30日到达尼斯。经郎之万帮办入会手续后,于8月1日出席了国际新教育会议。
国际新教育会议由英国安斯女士发起,每两年召开一次。郎之万和裴开尔是会议的正副主席。在会议上,经正副主席介绍,程砚秋以《中国戏曲与和平运动》为题发了言。程砚秋在《赴欧洲考察戏曲音乐报告书》中说:“由于两位正副主席的介绍,能使到会的五十余国的几百位代表了解我的立场,我才好和他们作沟通东西戏曲艺术的商榷——我的意见才更加获得会议全体的重视。”会上,有一位波兰大学教授以《东方道德问题》为题发言说:“我们西方正在倾向它,的确有研究借鉴的价值,为什么东方的学者反极力来摹仿西方,真是莫名其妙。”程砚秋对此深有同感,他在《赴欧洲考察戏曲音乐报告书》中说:“科学文明,诚不如人,但是各国有各国的立场……不可自己一概抹杀。”尼斯会议于8月11日结束。程砚秋受里昂中法大学校长孙佩苍先生邀请到里昂中法大学参观。里昂与中国关系最密切,商业文化比比皆是。中法大学,正是法中文化国际合作的象征,在那里,程砚秋受到盛宴款待,并在众多中国青年学生热烈督促下,再次演唱京剧。还好,这次是在胡琴伴奏下演唱的。《里昂进步日报》报道说:“……以一种高贵而不可模拟的吸力,应热心青年男女的请求,即由其本国青年用一种乐器名胡琴者奏伴着,以圆润的歌喉,圆润的心情,作尖锐洪亮而又不用其谈话的声音歌唱……时而作急促之歌,时而作舒缓之调,为吾人向所未闻的声音。此种敏锐的歌声,在欧洲人初次听见是不很了解,但觉其可听;而在中国的知音者听着,就不禁心旷神怡了。”[21]里昂之行,使他深感遗憾的是没有考察傀儡剧场就又返回柏林。
此次柏林考察,程砚秋侧重搜求书籍、剧本、图片等。共计获得剧本约两千多种,图片五千多张,书籍七八百种。此时,他又接到日内瓦世界学校请他去教太极拳的来信。程砚秋于11月9日来到日内瓦。在该校校长莫瑞特夫人举行的茶会上,用法语勉强讲了几分钟的话。席间该校董事长拉斯曼先生谈了“想要把太极拳改成太极舞,把音乐参加进去”的设想。程砚秋认为“这比‘汉宫秋’和‘清平调’等之翻为西洋歌曲更为可能而且自然”。拉斯曼先生听后十分高兴。
程砚秋在日内瓦逗留三个多月,除授课和考察戏曲音乐外,还读法文,学拉提琴等。后来,国内“因山海关发生变故,平津动摇”,不得已停止授课和考察,于1933年2月25日到巴黎向郎之万、赖鲁雅等人辞行回国。
归国途中,路经意大利,程砚秋又到米兰参观了米兰戏曲音乐院。由米兰到罗马,并参观了国际教育电影学院。皆因时间太少未能看得十分了然。罗马大剧院,是欧洲各国戏剧界成名者最后一块试金石。在那里如果你的表演受到欢迎,以后就可以无往而不胜,在欧洲各国就会被公认。否则,其艺术生命就没有价值,等于考试不及格。程砚秋带着一种好奇的心理,“就是要去看一看这块试金石到底是怎样一个状态;不料只看了半出戏,动身的时间已到,就匆匆地离开罗马”[22]。3月7日到达威尼斯,10日乘船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