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奎(1895—1964)
原名桂缘,自号志洁,原籍河北南皮,其祖父是清道光乙巳年(1845)进士。父义文,曾任天津东局子兵工厂技师。光绪二十年(1894)中日甲午海战时,在邓世昌指挥的镇远号军舰上修理机器。战败流落大连。喜奎幼年,父亲病故,母女贫困不能自给。时东北坤伶竞出,喜奎在营口入梨园,时年8岁,师从耿大力,学演京剧老生和武生。9岁登台。12岁起,先后拜五月仙、毛毛旦、小金钟为师,改学河北梆子花旦、玩笑旦、摔打旦、闺门旦。宣 统 二 年(1910),首次出演于天津下天仙戏园,同台合作者有梆子演员王克琴、小香水、牡丹花以及京剧演员汪笑侬、刘永奎等。此后受新剧先驱王钟声和河北梆子革新家田际云、杨韵谱等人的影响,立志改革旧戏曲。她先后上演了《新茶花》、《黑籍冤魂》、《铁血彩裙》、《水底情侣》等时装新戏,成为戏曲界第一位演出时装新戏的女演员。宣统三年(1911),王钟声被清政府杀害于天津,田际云也被拘禁百日,刘喜奎不但没有被反动势力所吓倒,反而更加积极地上演了《新茶花》等时装新戏。民国二年(1913),她进京演出,被报界称为“男女平等运动的魁杰”。在此期间,她到济南、青岛、上海、哈尔滨、海参崴等地演出,均受到热烈欢迎。1912年刘喜奎于营口再遇杨韵谱,时女伶中兴,杨韵谱决定改演小生与喜奎合作。喜奎母女同杨韵谱回津,于大观园首演《蝴蝶杯》。刘喜奎饰卢府小姐,杨韵谱饰县衙之子田玉川,小达子饰知县田云山,王春海饰卢林,小香水、金玉凤分饰胡凤莲和田夫人,角色整齐,观众如潮。此后,刘、杨二人,先后排演了《拾玉镯》、《罗章跪楼》、《双合印》、《花田错》、《卖油郎独占花魁女》等传统剧目。
刘喜奎像
大同在《刘喜奎》一文中称:“喜奎拜杨韵谱为师,对于各剧之唱做身段,尽态极研,不遗余力,艺乃大进”。“每一登台,彩声雷动”,“喜奎以后起之秀,直分(金)玉兰、(小)月英之席。”继而她又主演了由杨韵谱改编导演的时装新戏《新茶花》。博亚著文说:“韵谱日夕教演,喜奎去新茶花,大帽长裙,韵谱去少美,西装短袖,观者啧啧,赞为珠联璧合。”她们还演出了《黑籍冤魂》、《烟鬼叹》等时装新戏,轰动津门。南开学校新剧团的青年学子周恩来等,结伙往观,喜奎初见周恩来,留下深刻印象。
1913年初,刘喜奎为避辫帅张勋之魔劫,应北京庆和成之邀,潜赴京都。首次演出于三庆园。月余,她预感只演观众所熟知的旧剧目,实难再胜人一筹,于是差人赴津请杨韵谱晋京。时已不准男女同台演戏,杨从此谢绝舞台,专门从事编、导及布景设计。他为刘喜奎重排了《新茶花》,又编导了《电术奇谭》,公演于第一舞台,使刘喜奎称雄菊部,誉满九城。一些梨园名宿如谭鑫培等,也不得不暂避其锋。刘喜奎是京城上演时装戏的第一人。新人、新戏、新舞台,公演之际,票价高达大洋一元。观众多学界青年、社会知名人士及权贵眷属。戏园门前,“车水马龙,路为之塞”。剧中刘喜奎奏琴度曲,“且弹且唱,曼声娇态,四座皆惊。”当演至茶花被逐一场之际,“楼上某名花挥泪不可仰视。新剧之感人深矣”[9]。《观刘喜奎剧杂感》一文有诗评曰:“指上琴声舌上歌,阳春白雪总难合,请看今日茶花女,想象当年血泪多。泣别家门愤字羞,忍羞为国为身谋,中原今日烽千里,安得茶花雪国仇。”
刘喜奎像
继之,刘、杨等再排该剧三、四本,又排杨韵谱根据日本作家菊田幽芳的小说《电术奇谭》改编并导演的同名新剧(分三次上演)。演出之后,又一次轰动京城。报刊评论,连篇累牍,人人奔走相告,使京都戏曲界同仁,知新剧之投合社会心理,足以叫座也。于是林颦卿在吉祥戏园演出了《贞女血》,女伶小月英在中和园演出《采花奇案》,男伶杨小朵在文明园演出《新茶花》、《贞女血》,男伶周蕙芳在天乐园演出《祝英台》,梅兰芳亦新排《邓霞姑》一剧。第一舞台则又连连排演了《普天同乐》、《奇冤狱》等新剧。一时新剧之流行,顿呈应接不暇之势。
女伶在京都的中兴,时装新戏形成高潮,刘喜奎功莫大焉。据《半月戏剧》称:“民国三四年间,女伶刘喜奎以梆子花旦献艺于氍毹,声势煊赫,座价之昂,压倒老谭(鑫培)。”民国五年《顺天时报》主办公开投票选举“伶界大王”,刘喜奎得选票238000多张,获“伶界大王”称号[10]。她还被尊为“第一坤角”、“头等花旦”、“秦腔博士第一名”、菊国“文艳亲王”,在“坤伶三杰”、“坤伶十美”、“花衫五霸”中均名列榜首。剧评权威红豆馆主称她与鲜灵芝“在坤伶中,为屹然二杰。”
《北京女伶百咏》记她:“秦腔花旦,杏眼蛾眉,粉鼻檀口,面貌秀美,纯粹无疵。身段俏丽,念白爽脆,做工细腻熨贴,嗓音清润,兼唱皮簧尤佳。在津名不甚显,来京后,乃大噪。工演《双合印》、《荣三贵》、《花田错》、《采花赶府》等,家庭剧若《二县令》、《孝女藏儿》等剧,尤为出色。”“老乡亲”孙菊仙最爱看刘喜奎演剧,一次孙老兴之所至,竟“以嘎调之‘好’呼之,声音振撼台柱,座客起而问老乡亲:‘喜奎如何好?’孙曰:‘喜奎做戏,乐而不淫,怨诽不乱。’”有文称“其去巧云所有秽语尽行减去,犹然不失巧云身份。此所以为刘喜奎也。”[11]该文又谈“喜奎作戏之好,在其一笑,而笑时转怒,怒时转悲,则更难能可贵。”《梨园丛话》一文称她演《蝴蝶杯》、《拾玉镯》时,活泼温柔,“一时无两,而《小上坟》一剧,载歌载舞,尤为惊鸿游龙之态,歌声清丽如燕语莺声,婉转悦耳。”童斋在《与缪子君论刘喜奎》一文中,称喜奎集“以明丽绝代之色,清脆无两之声,精熟自然之艺,三绝于一身。”一迷者在《谈刘喜奎之艺》中写道:“一颦一笑,一盼一步,一扬袖,一掩袂,无不绰约闲糜,动合自然。《花田错》、《双合印》、《罗章跪楼》、《蝴蝶杯》皆其拿手好戏。譬如七宝阁楼,面面玲珑,翠词明珠,精光四射。能将当时小儿女之憨态柔情,曲曲绘出,如见其人。妙在传情描真处,以蕴藉出之,所谓初写黄庭,恰到好处也;鄙亵处,以含蓄出之,所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也。至若《电术奇谭》之梦觏,《杜十娘》之自叹沉箱,《英杰烈》之长亭送别,摹写幽情怒意俱臻妙境,尤非时下诸伶所能效颦学步也。”
胡沙在《刘喜奎传》中评价其表演艺术时指出,她很注意研究人物性格,从不以色相取悦观众。如在演《战宛城》的邹氏时,她把那些不健康的表演动作,重新加以处理,别开生面,恰到好处。她的功底甚好,可在三张高桌上做繁难动作。堪称文武昆乱不挡之名家。
在旧社会的梨园界,作艺难,做人更难,特别是坤伶,处处是陷井。为此,刘喜奎“倡议并身体力行改革旧戏班的陋习,恪守不拜客、不灌唱片、不照相、不作商业广告这四条原则,无论多么有势力的人请她唱堂会,她一律拒绝点演色情戏。凡她所演剧目,下流词曲一概剔除”[12]。刘喜奎举止端庄,不善交际,对袁世凯、张勋等诸多权贵的追逐,严加拒绝。民国十一年,为摆脱军阀显要无休止的纠缠,自择夫婿,与崔某结婚,同时谢绝舞台。二年后,崔某病逝。戏剧界友人劝其复出,她婉言谢辞。日本当局邀请她赴日献艺,被她拒绝,黎元洪派人相劝,她毫不动摇。为全心志,她多次迁居,并改名换姓,隐居于市井之中,过着闭门独居的孤苦生活。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后,人民政府为她安排了戏曲教育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