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历史研究要从具体问题入手,与现实相结合

五、搞历史研究要从具体问题入手,与现实相结合

康香阁:选题是研究的第一步,选题是否恰当,关系到研究成果的最终成败。有的说研究要选大问题,容易引起社会的关注;有的说研究要选小问题,容易做得深刻透彻。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熊铁基:研究有大问题、小问题,有发现新问题。大问题中有小问题,小问题中有大问题,旧问题中有新问题,这要看你的理解水平如何。真正做研究的,首先要对已有的研究问题有全面的了解,然后你再从现在这个时代,用你个人的眼光来审视还有哪些问题值得你去深入地研究,或者是重新加以解释,或者重新加以认识。

历史上的大问题多得不得了,我们一个普通的人能解决多少大的问题,恐怕难。再大的大师,他有贡献,这是肯定的,但他的贡献毕竟还是有他的局限性。像20世纪50年代初期,我们史学界开出了“五朵金花”,就是解决中国历史分期问题、封建土地制度问题、农民战争问题、资本主义萌芽问题和汉民族形成问题。这五个问题当然是比较大的理论问题,这些问题解决了没有?应该说到现在还没有。就拿历史分期来说,社会的发展到底有没有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再到社会主义社会这样一个历史规律?还是说这个历史规律是一个特例,一般的社会是没有这个规律的。这个理论,史学界至今没有解决。

最近,有一位党的领导干部给我讲,熊老师,社会要进步,思想要先行,全国共产党员只有七千万,即使这七千万党员都是精英,都真的信仰共产主义,那也只有人口的百分之五,还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应该信仰什么?应该树立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观?我这个共产党的领导干部不能讲搞别的东西,熊老师你能不能搞一个什么形式,比如说,搞一个孔学(不叫孔教,教是宗教),通过这种形式把大家都吸引过来,把人们的思想境界提得更高一点,这不就有利于社会的和谐发展吗?为什么宗教有人信仰?就是因为它有形式呀。基督教有基督教的形式,伊斯兰教有伊斯兰教的形式,比如做礼拜等等。

我说,现在叫国学的,叫孔学的,等等,都多得不得了,我们现在再用一个什么袋子把他们都装起来搞成一种形式,恐怕很难,这是个大问题,不是一下子能解决得了的。但从学术研究角度来讲,我们可以做其中的一些具体工作,可以在整个大的研究中间稍微有一点影响,比如说,我们现在搞的道家道教研究,就是想让领导人懂得应该怎么看待宗教的问题。对宗教可以从各个角度来看,比如说道教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道教有它的好处,它是生活中的道教,是讲现在的人,不是讲来世,不是讲将来,你不去扶持它,不宣传它,你说道教是迷信,那天主教、伊斯兰教在社会上搞得厉害得很。这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民群众,不能去信道教,他就到别的教去,甚至去干别的违法的事,你说研究道教有没有作用呢?当然是有作用的。现在在宗教政策上也是有些问题,不能够与时俱进,难以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

我曾经在我们学校里面办过一个道士训练班,我有一次还在省里开会讲这个事,好像有个别领导很拘谨地问:“你在学校里搞这个道教活动行不行?”我说:“如果不行的话,天主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在农村里面大力宣传,我在学校里培养一下道士的水平,提高一下道士的水平,这不是有益于和谐社会的构建吗?”有些领导的思想就是转不过弯来,他就想,“你搞道教是不是在做坏事”,其实我是在做好事。

因为这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民群众不欣赏这,就欣赏那,他不欣赏马列主义,他愿意信仰释迦牟尼,他愿意信仰太上老君,你不正确引导怎么办?我就告诉他,道教里面也有好东西,就是劝人为善,都是要人做好事,学雷锋是做好事,为人服务也是做好事,宗教里面也讲做善事、做好事,你正确引导就可以了。哪些是糟粕性的东西,哪些是精华性的东西,如何处理糟粕和精华,我们的研究可以做这些方面工作。比如说,我们研究湖北的道教,湖北省有140多个道观,这些道观遍布全省各地,可以影响很大一部分群众。可以说,道教其中一个作用是使得人们心灵向善,对构建和谐社会是有好处的。另外,经济上也发展了,如开发旅游景点,武当山是世界文化遗产,又是道教圣地。这个领导有时候他想不到这个上面来,我们的研究的一个作用就是想让他认识到这个层面上来。

康香阁:您目前所进行的道家道教方面的研究,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热点问题。有的人说学术研究要与现实社会保持一定距离,有的人说学术研究要与现实社会的需要相结合,这个问题如何理解?

熊铁基:我想我们的学术研究是为现实服务的,我始终相信没有一个不受当时社会影响的学术,单纯的学术实实在在是没有的。你自觉不自觉地都会受到政治和社会环境的影响,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司马迁写《史记》,标举“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司马光作《资治通鉴》,更直接表明以史为鉴的宗旨,脱离这一点就不能称之为良史。因而甚至今天,要讲爱国主义,要讲传统文化,都是为了现实,也是为了今后,这是一个既深刻又不言而喻的问题。

但如何为现实服务却大有文章,不外乎有直接的、间接的方式。直接的方式要避免“评法批儒”时那种“影射史学”。研究现实问题适当找历史根据未尝不可,但什么都来个“古已有之”,有时就不恰当了,这方面的事例不少,提出来引起注意罢了。间接的方式往往带有根本性的意义,属于精神文明建设的基本建设,是史学专业工作者的主要任务,百年大计更值得注意。就目前来讲,史学研究要能够为构建和谐社会服务。

(原载《邯郸学院学报》2007年第2期,作者单位:邯郸学院地方文化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