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铁基先生的“新奇”事
刘中兴
初识熊铁基先生,还是在历史系专业选修课“中华元典导读”的课堂上。作为历史系的本科生,我对熊先生可是神往已久。当先生走上讲台之时,我们才发现,满头银发、身材瘦小的先生,和名字的“威猛”大相径庭。但一节课之后,我们又发现,先生的学识和名字还是挺配的。时至今日,先生用一节课讲解“治大国若烹小鲜”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和先生真正熟识起来,还是在2003年7月我本科毕业留在学院担任学生辅导员之后。时值百年校庆前夕,王玉德院长让我负责校友信息的汇总、校对以及学院专题片的制作。先生是学院最早的一批学生和老师,所以我需要经常拜访他。先生平易近人,且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我们也发现,先生不仅诲人不倦,更有发自内心的对新知识、新事物的好奇,先生的求知欲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越来越强。
2003年前后正是手机普及之时,先生赶潮流配备了手机,还是比较上档次的翻盖机。但先生不满足于手机通话,因为事实上也没有那么多的业务,他就对短信的使用充满了浓厚的兴趣。他在数次“巡查”办公室的时候,虚心地让我教他发短信。那时的手机没有手写功能,先生在读书时也没学过拼音,只能用笔画输入法。自己能用是一回事,但教先生使用却不容易:按键太小,上面的字符更小,按几次才能显示出需要的笔画,还有怎么选中。先生像个小学生一样,专心致志地听着我的讲解,一遍又一遍地上手操作。经过不下五次的讲授,先生终于能够自己独立编写短信。当看到他的信息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时,先生的那份雀跃就像个孩童。在这之后,先生热衷于开发手机的各种新功能,直到后来先生到行政楼“巡查”,遇见我还会“卖弄”他学会的新本领。
熊老师对于“新奇”事物,总是希望尝试一番。除了手机,他对我当时骑的踏板摩托车也充满了好奇。对于他想感受驾驶的想法,我果断地让他不要“妄想”。但对先生想乘坐一下的愿望,我就不好拒绝了。我骑车带着先生,让先生紧紧扶着我的肩,从行政楼转到北门。回来时先生从跨坐变为侧坐,他说看风景的角度不一样,都要体验一番。当时已是十二月初冬之时,在寒风中兜了两圈,我却出了一身冷汗:万一先生掉下来可咋办!后来先生只要在校园里遇见我骑着车,总要兜个风。以至于后来我卖了摩托车换了小车,先生还不免有点小遗憾。
在生活中充满新奇感,但回到学问一事,先生对“新奇”却谨慎很多。2013年我的博士毕业论文答辩,题目是《晚明东林运动与公共舆论》,为了让东林党这个老题目有点新意,便采用了传播学的“拉斯维尔传播模式”来解读东林党的舆论活动和效果,自认为较有创新之处。先生是答辩委员之一,对我的创新之举,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虽然能通过答辩,但西方传播学理论的基础是建立在大众传播之上,至少在晚明社会还没有大众传播的条件,而且论证显得碎片化,如果论文想出版,就要老老实实从东林党本身入手,按照东林运动的发展与社会舆论的互动变迁进行讨论”。先生还尖锐地批评:“你是文件写多了,论文里面这么多时代新词汇,都不是史学论文的语言表达方式。”先生的话语振聋发聩,告诫我们史学研究来不得半点投机取巧。现在答辩已经过去八年,我的博士论文还没有出版。按照先生的建议,我以东林党的发展轨迹为轴,重新拟定框架进行改写,争取十年能达到先生的要求和期望。
以“新奇”为乐,不以“新奇”治学,我想这就是先生的长寿之道和学问之源吧。所以,现在每次遇见先生,我也习惯了问先生:“最近有什么好玩的?”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社科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