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本求源,探微索隐
窦默在《针经指南》一书中强调并尊崇天人合一的整体观念,曰:“午前卯后,太阴生而疾温;离左酉南,月朔死而速冷。”窦默在此句中指出,在针刺过程中要按照一日十二个时辰的顺序。午前卯后是辰时、巳时,此时就像上半月之月亮,人身体之气血也随时刻变化由虚转实,故应顺其势而用温补法;离左酉南是未时申时,即在午后,人身体之气血就像下半月之月亮,由实转虚,应顺其势而用凉泻之法。“望不补而晦不泻,弦不夺而朔不济。”窦默根据潮水涨落原理解释人体气血在最旺盛和有余之时,针刺不宜使用补法;人体的气血衰微不足之时,不宜采用泻法。这些内容都反映出人体与自然界是内外统一、天人合一的整体关系。以上与《灵枢·岁露》记载的“人与天地相参也,与日月相应也”相呼应,更体现出窦默对经典理论的继承,溯本求源后,结合自身实践,加强了对天人合一的整体思想的认识并不断发展其理念。
“天人合一”是中医基础理论的指导思想之一,亦是中国哲学思想,儒、道等诸家各有阐述。“天”指天空,也指天道,还指自然大道。所不同的是道家倾向于把人自然化,儒家倾向于将自然人化,但他们都认为人和天地之气是相应的,以求“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庄子·达生》曰:“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周易》中将天、地、人并立起来,强调三才之道。天有天之道,天之道在于“始万物”;地有地之道,地之道在于“生万物”;人有人之道,人之道的作用在于“成万物”。将人放在中心地位,这就说明人处于天地之间,必然会受到天地之气变化的影响,同时人的生理活动也必然随着天地的变化而调节,以适应自然界的变化。《素问·宝命全神论》:“夫人生于地,悬命于天,天地合气,命之曰人。人能应四时者,天地为之父母……”“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淮南子·精神训》曰:“天地运而相通,万物总而为一。”以上论述无不揭示出凡有生命的物质都与天地相通,应四时而变,同气相求,同类相应,顺则为利,逆则为害,这就是人与自然界的统一象征。
《灵枢·邪客》曰:“天圆地方,人头圆足方以应之。天有日月,人有两目。地有九州,人有九窍。天有风雨,人有喜怒。天有雷电,人有音声。天有四时,人有四肢。天有五音,人有五脏。天有六律,人有六腑。天有冬夏,人有寒热。天有十日,人有手十指。辰有十二,人有足十指,茎垂以应之,女子不足二节,以抱人形。天有阴阳,人有夫妻。岁有三百六十五日,人有三百六十节。地有高山,人有肩膝。地有深谷,人有腋腘。地有十二经水,人有十二经脉。地有泉脉,人有卫气。地有草蓂,人有毫毛。天有昼夜,人有卧起。天有列星,人有牙齿。地有小山,人有小节。地有山石,人有高骨。地有林木,人有募筋。地有聚邑,人有䐃肉。岁有十二月,人有十二节。地有四时不生草,人有无子。此人与天地相应者也。”这里把人体形态结构与天地万物一一对应起来。人体的结构可以在自然界中找到相对应的关系,人体就像是天地的缩影,其目的在于强调人的存在与自然存在是对应统一的。
《素问·六节藏象论》更有详细的说明:“五日谓之候,三候谓之气,六气谓之时,四时谓之岁,而各从其主治焉。五运相袭,而皆治之,终期之日,周而复始,时立气布,如环无端,候亦同法。故曰:不知年之所加,气之盛衰,虚实之所起,不可以为工矣。”《素问·五常政大论》进一步说明:“故治病者,必明天道地理,阴阳更胜,气之先后,人之寿夭,生化之期,乃可以知人之形气矣。”这一种重视时日和脉气盛衰的观念,奠定了窦默针法的基本思想。
窦默重视《黄帝内经》《难经》的理论,承继古人天人合一的思想并在其基础上有一定的发展。《针经指南·针经标幽赋》开篇即说“察岁时于天道”,即从岁时的变化来观察天地运行的规律,从而对应人体之变化。此论与《素问·宝命全神论》中“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素问·八正神明论》“凡刺之法,必候日月星辰,四时八正之气,气定乃刺之”之理,传承有度,相辅相成,强调了运用针术之时要依循自然界的变化规律而调节气血。又如《针经指南·针经标幽赋》“春夏瘦而浅刺,秋冬肥而刺深”反映了《灵枢·终始》“春气在毛,夏气在皮肤,秋气在分肉,冬气在筋骨。刺此病者,各以其时为齐。故刺肥人者,以秋冬之齐,刺瘦人者,以春夏之齐”的观点,说明窦默在用针之时,极其重视前人的理论经验与指导。窦默重视《难经》“春刺井,夏刺荥,季夏刺俞,秋刺经,冬刺合”的针刺取穴方法,强调人体在不同的自然环境下存在不同的生理状态。窦默提出一日六十六穴,根据穴位、阴阳五行的特点进行选穴,强调人体在不同的时间存在着不同的生理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