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与人的统一:“和以天倪”
人与环境的统一,在《庄子》中是以人与天合的形式表述的。
关于人与环境的统一,《庄子》提出了许多具体的主张,其中主要的有两点。
(一) 平居观:“平为福”
庄子认为人的本性中有一种对于利益的贪求之心,他说:“声色滋味权势之于人,心不待学而乐之,体不待象而安之,夫欲恶避就,固不待师,此人之性也。”(《盗跖》)在这种情况下,人要自觉地克服贪婪之心。《庄子》多处指出,声色、滋味、权势是伤人害性的,虽然这些东西在人看来也算是美,但应“不以美害生”(《盗跖》)。人做什么事,都要“不违其度,是以足而不争”(《盗跖》)。在此基础上,《庄子》提出“平居”观:
平为福,有余为害者,物莫不然,而财其甚者也。今富人,耳营于钟鼓管籥之声,口嗛于刍豢醪醴之味,以感其意,遗忘其业,可谓乱矣;侅溺于冯气,若负重行而上坂也,可谓苦矣;贪财而取慰,贪权而取竭,静居则溺,体泽进则冯,可谓疾矣;为欲富就利,故满若堵耳而不知避,且冯而不舍,可谓辱矣;财积而无用,服膺而不舍,满心戚醮,求益而不止,可谓忧矣;内则疑劫请之贼,外则畏寇盗之害,内周楼疏,外不敢独行,可谓畏矣。此六者,天下之至害也…… (71)
这段文字中,庄子提出有六种贪婪的情况,这六种贪婪,给人带来的是“乱”“苦”“疾”“辱”“忧”“畏”,堪为“天下之至害”。克服六种贪婪之心,树立“平为福”的幸福观,就能实现人与天的统一。
(二) 安居观:“四海之内共利之之谓悦,共给之之谓安”
《天地》有一段文字:
谆芒将东之大壑,适遇苑风于东海之滨。苑风曰:“子将奚之?”曰:“将之大壑。”曰:“奚为焉?”曰:“夫大壑之为物也,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吾将游焉!”苑风曰:“夫子无意于横目之民乎?愿闻圣治。”谆芒曰:“圣治乎?官施而不失其宜,拔举而不失其能,毕见其情事,而行其所为,行言自为而天下化。手挠顾指,四方之民莫不俱至,此之谓圣治。”“愿闻德人。”曰:“德人者,居无思,行无虑,不藏是非美恶。四海之内共利之之谓悦,共给之之谓安。怊乎若婴儿之失其母也,傥乎若行而失其道也。财用有余,而不知其所自来;饮食取足,而不知其所从,此谓德人之容。”“愿闻神人。”曰:“上神乘光,与形灭亡,是谓照旷。致命尽情,天地乐而万事销亡,万物复情,此之谓混溟。” (72)
这段文字可分为四个层次:第一层次为谆芒与苑风论大壑之德,谆芒认为大壑之德在于“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正是因为这样,大壑才成就其大。第二层次论圣治。谆芒认为,圣治就是官家措施合乎时宜,选拔人才不失其能,办事合情合理,如此等等,老百姓很拥护。第三层次讲德人之德。德人之德,一是“居无思,行无虑”,这可概括为“静”。二是“不藏是非美恶。四海之内共利之之谓悦,共给之之谓安”,这可概括为“公”。公,体现在:对待是非美恶,主公开透明;对待四海利益,主共同得利;对待共享之事,主大家心安。三是“财用有余,而不知其所自来;饮食取足,而不知其所从”,这可概括为“足”,整个生活比较富足。第四层次论神人之德。神人之德就是“致命尽情,天地乐而万事销亡,万物复情”,这概括为“道”,让万物完全地回到自己本性(情)上。如是,没有任何烦恼的事,天地共乐。四层意思中,重要的是第三层次,这是讲社会理想。庄子追求的理想社会,如他所描述的,是一个办事公正、社会和谐、生活富足、百姓满意的社会,概括起来,就是安居。
“安”是一种极为重要的心态。心安,则身安;身安,则人安;人安,则家安,家安,则国安。故《列御寇》云:“圣人安其所安,不安其所不安;众人安其所不安,不安其所安。” (73) 各人有各人的事,各人安,则人人安。人人安,则天下安。
安居作为理想的社会环境,是《庄子》真正的现实追求,也是其学说中最为重要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