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具有创化、生发、化育万物的功能

一、 天具有创化、生发、化育万物的功能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9)

这段话中,主要表明了四点内涵:

第一,天人相隔,但天生百物,百物中有人,而且人也需依赖百物而生存发展。人与天的这种关系就具有环境的意味。环境在人之外,可以说是天人相隔,但环境生人、育人,可以说环境在人之中。因此,孔子以“天”为效法的对象、为自己行动的准则,即孔子“无言”的根据在于“天”是无言的。如果将这一点推演开来,也就是,人类的活动,是建立在认识环境和尊重环境的基础之上的。人要随顺自然,尊重自然的生态性,而不应该盲目地与自然界进行物质交换,任意妄为。不尊重自然自身的规律,必将适得其反。

第二,天是无言的,但不是无为的。四时的运行、万物的生长,看上去是自然而然的,但孔子认为,“天”其实是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也就是说是天通过四时的运行,让万物生长。就此意义而言,天是一种自然之天,具有孕育、创化万物的生态功能。

第三,天是默运的,而不是强行干预的。万物的生长虽然离不开天,但天并非直接干预万物生长的诸环节。天只是给予万物生长的条件,让万物在生长过程中自我摸索、发现和遵循自身的法则。天的这种做法,我们可以从孔子心中的理想政治来倒推。他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10) 政治并非事无巨细地一一过问,关键在于统治者端正自己的德行。他还说:“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11) 舜实现了“无为而治”,而他的做法就是让自己的态度端庄恭敬。

由这些话语可以得知:一方面,天是“有为”的,即需要从自己出发,不断创化进取,正如君子要进德修业一样;另一方面,天是“无为”的,即不任意妄为,不直接干预,正如君子以其德行感召他人一样。对于天的这种品德,孔子在《礼记·哀公问》中说得更加明确:“贵其不已。如日月东西相从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闭能久,是天道也;无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明之,是天道也。” (12) 也就是说,天道的特点主要就是“不已”和“无为”。

如果将之引入环境美学的视角,那么孔子想要告诉我们的是,自然环境自身是一个和谐完善的生态系统,它具有运行、造化、修复的功能,且这种功能是以顺应万物自身的发展为基础的。人类要妥善地处理与环境之间的关系,不能过多地、人为地、刻意地把自己对自然事物的喜好强加于环境之上,而是要从生态本身出发。譬如植物在不同地区的生长状况是不同的。一种植物之所以在一个地区能够非常顺利地生长,并成为这个地区主要的植物,是因为植物和地区之间相互适应。如果人为地去改变植物的生长状况,刻意地引入外来物种,很有可能破坏原有的生态平衡。又譬如20世纪50年代,我国将麻雀列为“四害”之一,在大肆捕杀麻雀之后,没想到麻雀的消失,却让许多城市行道树上的害虫有机可乘,一时间害虫泛滥成灾,树叶几乎全被啃光。到了1960年4月,人们不得不停止对麻雀的围剿。

第四,天是谦逊的,不自矜的。万物欣欣向荣离不开天的功绩,但是天从未因此而沾沾自喜,自居其功,无论人们知道还是不知道天的伟大,天都继续运转不息。所谓“天何言哉”实际是在感叹,天作出了如此伟大的功绩,乃至世上万物的生成都离不开它,天却没有因此自以为是,而我孔丘又有何德何能,可以拿出来称道宣扬呢?作为根本环境的天,常常让人感到一种崇高的美感。这种崇高,一方面来自在创化自然上,天具有一种人类无法企及的伟力;另一方面来自在道德上,天的这种谦卑,正好反衬出人类在作出一点成就便自鸣得意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