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于“道”的环境资源利用
《韩非子》认为,宇宙中存在着“道”。关于“道”,他下了一个断语:
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 (2)
“万物之始”,意谓道为万物的母体。万物同一母体,因此,万物存在着血缘关系。这一思想,对于人们认识宇宙的一体性具有重要意义。联系到人与环境的关系,虽然人在某种意义上独立于环境,但人与环境同始于道。基于宇宙一体性,人与环境也存在着血缘关系。
“是非之纪”,“纪”为法纪即规律,“是非”为对错。此句意谓“道”是宇宙的根本规律。宇宙中存在诸多大大小小的规律,这诸多规律规定着万物的生灭。于是,宇宙中的万物构成一个复杂的网状结构。所有这些大大小小的规律,统称为道。
道对于君王的作用,韩非子是这样认为的:
明君守始以知万物之源,治纪以知善败之端。 (3)
“守始以知万物之源”,由此可见识“源”非常重要,重要的原因有三。一、源为物之本,本为事物的质所规定的性。清楚地知道事物的质如何,就能明白它现在为什么这样,将来又会怎样。二、源为事之始。始虽然不决定终,但是始在相当程度上影响着甚至规定着事物的终。三、源为万物之同。天下万物同出于道,说明万物有共同的源,这共同的源决定了万物的相关性,万物相关的观念导出全局观念。
虽然《韩非子》论“源”立足于政治,谈的是如何处理君臣关系、国家关系,但我们不是不可以将之联系到人与环境的关系,因为人与环境的关系,同样有一个“源”的问题。探索人之源,必然推到环境,人是环境的产物;探索环境之源,必然联系到人,虽然自然早于人存在,但自然之所以称环境,是因为有了人。环境的产生与人的产生是相辅相成的。基于人与环境之一体,我们可以说人与环境相对,基于人是环境的产物,我们可以说人是环境的一部分。因为人有自我意识,故我们将人称为主体,而将环境称为客体。其实,如果换一个维度,未尝不可以将环境称为主体,将人称为客体。人与环境既相对,又相关,还相生。环境育人,人育环境,环境生人,人生环境。人与环境是命运的共同体。
“守始”解决认识问题,“治纪”解决实践问题。韩非一针见血地指出“治纪以知善败之端”。所谓“治纪”即认识事物的规律。按韩非的说法,“治纪”决定着事情的成败。韩非说这话,是在告诫君王,要维持统治并企图统一全国,必须要按规律办事。违反规律必然失败,遵循规律则必然成功。关于治国以及统一全国的规律是什么,各家有各家的说法,韩非认为他所说的是正确的,对此我们不作讨论,我们感到可贵的是韩非对规律的重视。
规律确实关乎事情的成败,不仅政治如此,其他事情也如此。韩非的“治纪”说可以联系到人与环境的关系。人与环境的关系并不是天然贴合的,重要原因之一是环境与资源往往是同一的,当环境成为资源时,它就成为人的掠夺对象。这种掠夺达到一定程度时,环境则遭到破坏,这种破坏如果不中止、不修复,则反过来影响人的发展,危及人的生存。
因此,人处理与环境的关系,也有一个“治纪”的问题,即能不能尊重规律,照规律办事。如果能,人与环境则处于良性的关系中,相互受益;如果不能,则人与环境处于恶性的关系中,相互伤害。
在《韩非子》中,“道”的地位高于“天”。
鲁哀公问于仲尼曰:“《春秋》之记曰:‘冬十二月霜不杀菽。’何为记此?”仲尼对曰:“此言可以杀而不杀也。夫宜杀而不杀,桃李冬实。天失道,草木犹犯干之,而况于人君乎?” (4)
虽然自然界的变化大体上有规律可循,但出于种种原因,自然界的变化也有超出基本规律的时候。这段话就说了一个反常的自然现象。冬十二月该冷而不冷。正是因为不冷,本该在冬天冻死的菽,没有被冻死;本不应在冬天结果的桃李意外在冬天结果了。如何看待这一现象呢?韩非子将“天”与“道”分开来,“天”属于现象界,“道”属于本质界。天本应循道,道本应管天,一般情况也是如此,但天也有“失道”的时候。这年冬天的种种现象就是不正常的、失道的。
“天失道”的原因当然在天本身,但诱因可能是人。这要分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人主观上认定是人自身的原因,其实并不是这样。像上面引文说的“十二月霜不杀菽”,统治者会联系到自身:是不是自己的失德导致上天愤怒,以此变异对自己进行警告?君王失德是真,但与“十二月
霜不杀菽”没有因果关系。但如果因此能有所改进,也有利于人民。另一种情况是,不管人的主观认识如何,造成“天失道”的原因有人,比如,现在全球气候变暖,有些动植物物种已经消失或正在消失。如果人不能认识到这一点,这种自然现象的变异会加剧,给人类带来严重的灾难,反过来,如果能认识到这一点,人类采取相应的积极措施,则有可能让“天失道”回归到“天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