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物的空间意义

一 器物的空间意义

自从陶器(包括后期的瓷器)产生以来,就成为一种绘画的载体,与器物本身共同造就作品。早期的实用性和宗教意义更加突出,逐渐审美意义占据更高的地位。比如希腊的瓶画,以上述为例,它应该是家庭或宫廷的一个艺术收藏,而非一般盛水浆的器皿。对于作者来说,原始陶坯只是他的画具,就像画家面对画布和画壁一样。

那么,陶器与画壁、画布有什么区别吗?后两者是平面的,而绘画的性质就是在平面上展示形象,包括视觉的纵深感。这是每一个画家所面临的形象设计需要做出的努力。

一旦进入陶器的创作,一切就会发生变化,这是一个空间的转移,需要心理的适应。花瓶、水罐、酒器以及其他的礼器制品,大都属于球状物,它的口部和底部成为圆球或椭圆球的切面而已。

球状物的基本性质是空间延展的无限性,如果是一条直线,起点与终点是清晰可辨的,但将其围成一个圆,起点与终点就无法确定,乃至于消失。一个平面与一个圆球的关系也是如此。地球是一个圆球,陶罐也是一个圆球,假若是航海的绘画主题,这就与现实状态十分吻合。当然希腊人还不能将大海作为球状物看待,但它的无限性恰如圆球的空间存在。

一条航船,将它绘制在一个圆形的陶罐上,就具备了航行的实际状态,即前进的无限性。当然,器皿圆球的体量是有限的,但在运动的轨迹上具有无止境的循环性。这就使得航海题材的绘画在希腊瓶画上大显风采。

圆球状作为绘画的载体,使其成为一种三维空间的呈现方式,平面绘画顿时具备了雕塑的意趣,所以,很多希腊瓶画的图片,没有平面展开的示意图,无法获得它的全貌。在博物馆的展厅里,观赏者可以围绕作品环绕一周。这种观赏是运动过程中的观赏。当然,在器物适手的情况下,瓶罐可以在手中不断地变换角度。这种观赏方式,与平面绘画“瞬间阅读”的方式就大不一样了,具有把玩或者悬念的感受:当你阅读了画瓶的一面,另一面就具备了悬念感。

图2-1·哈尔基斯眼睛杯(Chalkidian Eye Cup),约前520年

实际上,大部分的瓶画,欣赏者或者研究者难以获得完整的信息,因为目睹艺术品原物的机会极少,而图片的展示属于单向度的。不论是奥德修斯与塞壬的形象,还是其他的航海图,瓶体的另一面未能显示出来,这个省略的侧面也许不那么重要,但与主题图片一定会有些许关联。

陶瓶作为容器,它的内部是空虚的,一般情况是盛液体,不论水和酒,都会与瓶画构成一个整体,这也包括色泽的变化,比如液体在陶器中的渍痕,在瓷器出现之前,渍痕普遍存在,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画面的色泽。根据天气的变化,盛水的陶器还会出现水珠,密密层层地布满陶器的周边。在海洋题材的瓶画中,这种水的感觉是别有意味的。再比如那些鱼盘,各种鱼图在盘中的呈现,表达了一种“待盛”与“待食”状态,同时鱼盘海沿海地域作为一种专门的器皿,也需要这种标识性的美化。

在希腊时期,有关眼睛图式的陶器比较普遍,共同的特征是一双巨大的眼睛。米切尔在《希腊瓶画与视觉幽默的起源》中做出一些解释,当饮水或者饮酒的人们举杯的时候,恰好遮住了自己的面部,包括最重要的眼睛。(图2-1)虽然只是极短的时间,但陶器艺术家却想到以器皿作为补充,在举杯啜饮的同时,两只更大的眼睛会发生替代。特别在一些特殊的场合下,眼睛造型将警惕性强化了。这种情况之下,眼睛充当了面具,发生辟邪和保护的作用。

当然,这并非眼睛的全部。我以为,这个所谓的眼睛与航海有关,它的造型与整个器皿浑然一体,表达了船型。古希腊时期的海船,在船头的两侧都绘制有巨大的眼睛,隐含看清航海路线的寓意,上图的哈尔基眼睛杯,其侧视图正是这种表达。杯子两侧的把手,恰如航船高翘的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