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海景画
“印象”对于莫奈来说，成为他永载史册的一个命题，一切似乎都是在偶然之中发生。然而，“印象”这个词，在当时的法国巴黎并不陌生，表达的是形体含混不清的概念。莫奈回答自己画作的名字，用了“印象”之词，也含有一点自嘲自谦的意味，好似中国古代的文人画家，常用什么“戏笔”“逸笔草草”之类。
此外，莫奈使用“印象”一词，固然属于脱口而出，但恰是他根深蒂固的艺术理解。仅仅在他的海景画作品中，《日出·印象》前后，就有多幅冠名“印象”的作品。这些作品共有的特点是物体的形象处于模糊状态，比如海洋的晨昏时光、雨天、夜晚、雾天，以及画家情绪在其中的某种寄托。这种图像冠之以“印象”。
所谓“印象”所形成的朦胧效果，仅凭夜色和雾气还是不足的，这毕竟是画家面对的实体，还需要制造某种虚幻的存在。所以，莫奈喜欢在海水上做文章。他善于表现水中的影子，只有在夜色或者日出和日落的时分，海水才能充分地反映出水上的物体，灯影，月影和日影，也包括云影。
莫奈是一位画水的能手，他从描绘海水入手，观察和探究水色，所谓“水色”就是海水对于所有实体一种镜子式的映照。在他青壮年的时候，背着画具在法国的海滨写生，风雨阴晴，晨昏夜晚，潮起潮落。到了晚年，莫奈回归了家园，受到日本庭院建筑的影响，他在自家的院子里建造了一个人工的自然景观，还是以水为核心，着意表现水池中的睡莲以及各种花木的倒影。无论海水还是池水，他在寻找这种幻觉的“印象”。
1998年，盖蒂博物馆获得《日出·海洋》（图11-2）一画，随后发布了如下的新闻通告：“盖蒂博物馆获得克劳德·莫奈早期印象派绘画中的一幅作品。这幅画作于1873年春，画面表现了法国北部沿海勒阿弗尔港口在日出时分的生动景象……莫奈于1873年春离开自己位于阿让特伊的住所前往勒阿弗尔。他在那里创作了许多表现港口风景的画。这幅《日出·海洋》最近接著名的《日出·印象》，后者也是在这次旅行期间完成的……”[3]
图11-3·《勒阿弗尔港·夜景印象》（The Port of Le Havre，Night Effect），1872—1873年
莫奈早期题名为《某某印象》的画作是两幅描绘夜晚的海景画，1866年作《海景，夜晚印象》（Seascape，Night Effect），这一年，莫奈曾经到勒阿弗尔海滨度假，同年，他创作了著名的《圣阿德雷斯的露台》，也是一幅以海洋为背景的画作，表现全家人在海滨度假的情形。《海景，夜晚印象》所画的海景应该是勒阿弗尔港口，画面出现两艘大型船舰，前一艘是帆船，后一艘是机动远洋船，右侧可见码头的灯塔，发出的幽光在黑夜中显得惨淡。由于这个灯塔在莫奈的另一幅作品中出现过，即1868年所作的《勒阿弗尔港的码头》（The Jetty at Le Havre）可以佐证。画面整体是暗蓝色的基调，几乎天海一色，画家运用天海交界处的一艘航船所泛起的白色波纹，显现出天海之间的关系。由于机动船冒出的黑烟与乌云连接着近景的帆船，一切就感觉浑然一体了。所谓“印象”，在莫奈那里，带有这样的混沌不清的艺术感受。
《勒阿弗尔港·夜景印象》（图11-3）是与《日出·印象》同年完成的作品，主题也是一致的，都是描绘勒阿弗尔港的景色，并成为画家的一个系列。一般来说，莫奈获得印象派的研究者总是将这幅作品与《日出·印象》联系在一起。的确，两幅描绘勒阿弗尔港夜景的作品，后者更加具备所谓“印象派”的意味，画的是一个港湾，停泊的帆船横七竖八地交织在一起，远近不等。远处港口的灯火阑珊，倒映在海水的波纹之中，船上也有些许灯光，在水波中闪烁。这幅画里，天海的分界线是那一条亮着灯光的码头，夜色将所有的景物融为一体。
在莫奈1874年巴黎沙龙展获得“印象”名声之后的许多年，他一直没有中断关于“印象”这一命题，很大程度上是画家的审美趣味所决定。纵观画家一生的风景画创作，特别钟情的是描绘大海，对于这样一个相对稳定的绘画主题，画家尤其擅长表现海面的日出与日落，这是莫奈海景画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表现主题。下面我们举例分析一下他在《日出·印象》之后的系列海景“印象”。
1882年《迪耶普海滨雾天印象》（The Effect of Fog near Dieppe），1981年到1983年，莫奈到诺曼底居住。迪耶普是法国北部的一个地区，临英吉利海峡，原为诺曼底人的古老渔村，后来港口贸易繁荣。迪耶普的市徽就是一艘三桅杆的古代帆船。莫奈在这个海滨创作了较多的写生作品，大都是以海岸悬崖为主体，甚至将一个图式反复绘制，这当然是莫奈的一种创作方式，将这一图式放置在不同的气候环境中表现。画家借此观察同一景色在不同时节与时辰的色彩变化。《迪耶普海滨雾天印象》表现了海面特殊的雾天现象，大雾像云层一般从海面涌向断崖，顿时遮盖了断崖的上部，海面也开始涨潮，白色的浪花涌向海滩。整幅作品能够感受到海雾的气息。
1885年，《帆船，夜晚印象》（图11-4），这是一幅傍晚的海景，一艘双桅帆船行驶在海面，正在画面的中央，这是一个十分规范的构图，“印象”的混沌感并不明显。然而，那种剪影式的帆船和海面色彩的复杂，确有印象的存在。
《亚蒙岬口，清晨印象》（1885年）（图11-5）、《海景，夜晚印象》（Seascape，Night Effect，1866年）、《勒阿弗尔港·夜景印象》（The Port of Le Havre，Night Effect，1872年）、《迪耶普海滨雾天印象》（The Effect of Fog near Dieppe，1882年）、《普尔维尔的海滩与崖壁，清晨印象》（Beach and Cliffs at Pourville，Morning Effect，1882年）、《帆船，夜晚印象》（1885年）、《贝勒岛，雨之印象》（Belle-Ile，Rain Effect，1886年）、《海港房屋，玫瑰色的印象》（Customs House，Rose Effect，1897年）、《滑铁卢桥，日光印象》（Waterloo Bridge，Sunlight Effect，1903年），画家沉醉于“印象”之中。
图11-4·《帆船，夜晚印象》（The Sailing Boat，Evening Effect），1885年
图11-5·《亚蒙岬口，清晨印象》（Falaise and Porte d’Amont，Morning Effect），1885年
在“印象派”受到保守主义者的嘲讽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莫奈以及印象派获得了画界的初步的认可。1882年第七届印象派画展，展出了莫奈的30幅油画，均得到批评界的认可。一年之后，他迁往吉维尼的乡村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