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写生与海景画
德拉克洛瓦最早的一批海景画是他在1832年游历摩洛哥创作的，主要是水彩画，或者硬笔水彩画，有的画幅就在速写本上。比如《摩洛哥的丹吉尔海湾》（Bay of Tangier in Morocco）就是这样的作品，画面上可见废弃的城堡和杂乱的古代遗址。条件的限制，这些画作只是作为素材而存留。
第二次海滨写生是在1849年，德拉克洛瓦来到诺曼底的海滨渔村，后来成为艺术家聚集地的埃特莱塔。埃特莱塔位于法国西北部诺曼底地区的海滨小镇，北面是英吉利海峡，这个海滨由白垩岩石的悬崖延绵而成，其景观近百里，因此称之为法国第一海岸。以海水冲蚀而形成的拱门为核心景区，亦称作象鼻山。在德拉克洛瓦的时代，那还是一个比较原始的地方，这里雄奇的海岸风光吸引了画家，特别是白垩岩的悬崖以及大拱门的自然景观，很容易激发艺术想象，德拉克洛瓦画出了一系列的作品：《埃特莱塔的阿蒙特港》（图8-3）、《埃特莱塔》（图8-4）。前者是一幅蜡笔画，描绘埃特莱塔东侧的海湾，远处可见象鼻山的一处拱门和高耸的崖壁。海潮平缓，沙滩呈现冲积的痕迹。画家还是点缀了两个人物，以此显示比例关系。“在描绘《埃特勒塔》时，德拉克洛瓦选择了一个俯瞰视角，突出了海湾幽深、山崖耸峙的视觉感受，传递出一种浪漫主义所推崇的‘崇高感’。此时应为日出之前，远景处尚未升起的朝阳在水面上投下了一片粉色和浅黄色交织的光晕，与近景处依旧笼罩在黑暗中的海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2]
图8-3·《埃特莱塔的阿蒙特港》（The Porte d’Amont，Etretat），1849年
图8-4·《埃特莱塔》（Etretat），1849年（潘煜翻拍于2021年7月中华世纪坛艺术馆《从库尔贝、柯罗到印象派：来自法国诺曼底的光影世界·真迹展》）
一幅题为《埃特莱塔悬崖》（Cliffs of Etretat）的作品，描绘悬崖大拱门的近景，是这个海湾最为壮观的景色，海水从拱门的下方通过，崖壁的孔洞形成了一个十分有力度的夹角和弧度，大自然的造化就是如此，这种奇特的魅力让画家为之着迷。其后的库尔贝以及印象派的莫奈、野兽派的马蒂斯等人，都在这个位置上进行自己的创作。当然，后者未必看到这个作品，但它的存在和行迹是具有影响力的。关于埃特莱塔悬崖的图式到了库尔贝那里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位强悍的现实主义画家被这个景观触动，画下了一批各种角度的埃特莱塔悬崖和海湾，成为风景画的代表作。再传弟子是莫奈，他更喜欢这里的光色，描绘了埃特莱塔的局部，崖壁与海水之间的光色变化。野兽派的创始者马蒂斯也是迷恋于此，那个时候，埃特莱塔自身已经艺术化了。
1852年到1855年之间，德拉克洛瓦多次居住在迪耶普（Dieppe）海滨写生，迪耶普是法国北部的海滨城市，临英吉利海峡，原为诺曼底人的古村落。这些写生作品大部分是水彩画和蜡笔画，也有少数的油画。水彩画画在速写本上，而且做了笔记，1854年画的《海景》（图8-5），仔细看是两幅画，右上角还有一幅缩小版。图画和文字记录了海洋在一定的天气条件下所呈现出的两种颜色：前景的黄色与后景的蓝绿色。
《从迪耶普的高处观海》（图8-6）是作于1852年的油画，描绘夏天的太阳升起，又被云层半遮的海面景观，早晨的渔船出海是比较密集的，晚归的渔船就相对松散。画家描绘晨光洒在海面上的色彩，近处是金黄色，而远景依然呈现蓝色。这就应对了1854年《海景》的观察与记录。
水彩画《迪耶普的大海》（The Sea at Dieppe）作于1854年，描绘一个荒芜的小海湾，海潮澎湃，橙色的天光与蓝色的海面形成比较。同年的水彩画《迪耶普港的景观》（View of the Port of Dieppe）描绘码头的一角，属于写实风格的记录性绘画。《迪耶普附近的悬崖》（Cliffs near Dieppe）作于1855年，表现一个被悬崖围绕的半圆形海湾，太阳临近海平线，给蓝色的画面留下一片红色的波光，并与天空的红云相对应。这个类型的水彩画还有多幅，如《海上日落》等习作，可以见到画家在探讨海洋与天空、阳光之间的关系。之所以德拉克洛瓦留下了丰富的绘画论述和色彩研究的成果，在于他日积月累对自然的观察与绘画记录。
1858年的油画《从海边看丹吉尔》（图8-7）描绘的是摩洛哥北部，地处直布罗陀海峡的海滨古城丹吉尔，这是一处荒芜的海岸，船夫们远航归来，将船用人力从海中拖向海岸，因为是上坡，七位健壮的船夫奋力拽拉，妇女和儿童在旁边观看。山崖高耸，在山巅之上，有一座金光灿灿的古城堡，一条蜿蜒的山路通向海边，充满着神秘感和神话色彩。实际上，画题上所说的“丹吉尔”就是指这座古城。关于丹吉尔城的来历，流传着一个希腊故事：希腊神话中的大力士索法克斯，他能将塌下来的天柱扶正，他的儿子是丹吉尔城的奠基者，以自己母亲的名字命名城市。另一种说法，这座城市是海王星的儿子安吉建立，本名“安吉”，逐渐演变成“丹吉尔”。实际上，考古证实，丹吉尔是公元前6世纪由腓尼基人所建造，成为腓尼基人的重要贸易站，被称为丁吉斯，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历史上一直为异邦所辖制。德拉克洛瓦如此神秘地表现这座古城，完全出于对古希腊历史的一种仰慕。
图8-5·《海景》（Seascape），1854年
图8-6·《从迪耶普的高处观海》（Sea viewed from the Heights of Dieppe），1852年
图8-7·《从海边看丹吉尔》（View of Tangier from the Seashore），1858年
图8-8·《沿海沉船事故》（Shipwreck on the Coast），1862年
《沿海沉船事故》（图8-8）作于1862年，是德拉克洛瓦海景画中的一幅力作。画面构图将视点放置在一个巨大的崖石拱洞之外，一方面渲染了海岸地势的凶险，另一方面产生了一个视觉的聚焦点，在海面的亮部出现的一艘搁浅的救生艇，船中尚有幸存者。海面上波涛起伏，而近处的拱洞里，有逃生者攀上低矮的礁石，且摇摇欲坠。这两组人物构成了一种关系，当然，还有一种画面之外的故事，即沉船事故的原发地，那些更加惨烈的情景。这是画家留给读者的想象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