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窗景的海洋
窗景属于一种特别的审美境界,在世界艺术范围内都存在。作为现代海景画的表达,始于野兽派的马蒂斯,前文有所专论。毕加索在艺术上是马蒂斯的知音,并自认受到马蒂斯的深刻影响,这在画史上已经是常谈。1906年,毕加索结识马蒂斯,之后经常光顾马蒂斯的处所,明言就是为了找寻灵感。这种艺术交流直接表现在画家的作品中,比如“作为窗景的海洋”就是一个很明显的图式。当然,在研究领域,少见到这种有趣的比较。
关于窗景作为一种审美的样式,在东西方的艺术当中都普遍存在,这在马蒂斯绘画的分析当中已经有过阐述。毕加索的海洋窗景大致可以分为两个时期,第一是1919年的立体主义时期,第二是1957年多种风格时期。在这两个时期,画家分别集中创作了一系列的类似作品。
1919年的作品,属于典型的立体主义风格,马蒂斯在这个时段创作过一系列关于窗外海景(含阳台海景)的作品,马蒂斯在尼斯海滨留下了一些关于窗外海景与小提琴的作品,甚至还画过自己拉小提琴的自画像。其中就有小提琴作为室内静物的作品多种,包括小提琴的盒子,小提琴的演奏者等。毕加索借用了这个图式。
《窗口前的桌子》(Table in front of Window)与《圣拉斐尔安静的窗前》(图17-21)都是通过窗户和阳台的双重过滤,表现近处的静物和远处的海景,它们是立体主义风格中比较容易接受的作品,因为作品描绘的室内门窗与窗帘属于写实风格,其造型与透视完全属于习惯的视觉感受,远处的海面也是写实的。后者还画出了天空的云朵。只有近景以小提琴为主的静物属于立体主义造型。
图17-21·《圣拉斐尔安静的窗前》(Still Life in front of a Window at Saint-Raphaël),1919年
圣拉斐尔海滨是毕加索居住法国的一个写生地点,位于法国南部的蓝色海岸大区,弗雷瑞斯湾的沿岸,著名的度假胜地,也是画家们的一个聚集地。毕加索多次来这里的海滨游泳度假,当然包括写生创作。
《橱窗前的水果盘、瓶子和吉他》(Fruit Dish,Bottle and Guitar in front of a Window)的构图形态与上述基本是一致的,小提琴换成了吉他。视角呈现仰视,海面降低到阳台的栏杆处,进一步凸显静物的形体。
《海上阳台》(图17-22)属于最典型的窗外海景画,因为它没有任何的静物作为主体表达,画面所绘的室内墙壁与阳台的栏杆,完全作为一种镶嵌与衬托,就好像一幅作品的画框。值得注意的是,当静物消失的时候,“画框”就转变为“立体”风格,而窗外的海景是不变的。尽管还是保持了平涂的形态,但作为主体的存在,感受到了海洋的气息,以及空间的无限。
毕加索在其他的年份里也有过一些类似的作品,比如他在更早的1917年,画过《埃尔帕索的科隆港》(图17-23),这幅画作带有明显的国家意识,窗外飘扬着西班牙的国旗,纪念碑傲然屹立,海面和天空都是写实的。而室内的百叶窗和阳台栏杆就出现了立体派的格调,视觉的一种错乱表现。画家总是运用近景与远景,室内与户外不同的表现手段,调整画面的表达效果。
20世纪50年代,毕加索的风格发生变化,被画史称为“田园时期”。他开始重新认识前辈的艺术,根据委拉斯开支的画作创作了一系列作品。成为多种风格的混合体。画风变得更加大胆,更加丰富多彩。批评界将毕加索的晚期作品视为新表现主义的前兆。在1957年,毕加索创作了一系列关于“画室之窗”的作品,形成了一种图式,标题统称为《画室(鸽子)(委拉斯开支)》[Studio (Pigeons)(Velazquez) ]。委拉斯开支是文艺复兴时期西班牙最伟大的画家,他的现实主义画风和社会批判精神深得后世艺术家的赞誉,也成为毕加索艺术追求的楷模。
图17-22·《海上阳台》(Balcony on the Sea),1919年
图17-23·《埃尔帕索的科隆港》(El Paseo de Colon),1917年
这个图式的主要元素是室内的窗户、和平鸽、室外的树木和大海。在这个图式之下,不断变换着室内与户外的一些细节,构成作品的系列。不过,这些作品很难分别前后的顺序,很显然,它们诞生于同一个时期。图示中将3幅作品排序,是根据窗外的那棵树木的长势,按照季节作为前后次序的。
第一个图式是《画室》的冬季,准确地说是冬春交接的时节,窗外的那棵落叶树木已经萌发出叶芽,酝酿着旺盛的生命。大海填满了整个户外的空间,与室内的暖色形成呼应。
第二个图式是《画室》(图17-24)的春天,落叶树木长出了嫩绿的树叶,一簇一簇的。海面上平缓的小岛,可知与上图处于同一窗口和同一角度。室内的鸽子发生了变化,它们的身下已经铺上草垫,要产卵了。
第三个图式是《画室》(图17-25)的夏季,树木已经十分茂盛,海色特别蓝,并且泛起了浪花,远处的小岛也显得格外清晰。鸽子已经不再趴在自己的巢中,大多飞走了,留下一些空空的鸟巢。
图17-24·《画室(鸽子)(委拉斯开支)》[Studio(Pigeons)(Velazquez)],1957年
图17-25·《画室(鸽子)(委拉斯开支)》[Studio(Pigeons)(Velazquez)],1957年
图17-26·《画室(鸽子栖息)》[Studio(Pigeons Perch)],1960年
第四个图式是《画室》的秋季,树木有一些败落,棕榈类的植物开始变黄,天色显得阴郁,海面也失去了原本的海蓝色,鸽子回巢了,瑟瑟的样子。
这个排序与解释,是否符合毕加索创作的初衷,至今尚无法证实。但根据画面的呈现逻辑,至少是合理的。
时隔三年,毕加索再作《画室(鸽子栖息)》(图17-26),还是同样的场景,但改为夜色,一切都在紫色的朦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