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方外:游于禅境的精神解脱
“逍遥”即关于自由的学说,为庄子思想的重要内容,但庄子学说秦汉以来沉寂数百年,至魏晋时期才得以受到追求精神解脱的名士们的重新关注,成为魏晋玄学的“三玄”之一。向、郭发挥的“适性逍遥”为现实苦闷的魏晋名士找到了精神寄托,但当时的名僧支遁提出“明至人之心”的逍遥新义,名士莫不叹服。俍亭净挺继承支遁的“逍遥义”,认为逍遥是无往而不适的至人境界,在注解《逍遥游》鲲鹏一段时,俍亭净挺解曰:“庄子,游方之外者也。屈子远游,未离于域内也。故夫驰域外之观者,则无往不适也。自适己适,而非适人之适者也。”[20]他认为,作为至人的庄子的逍遥游,与游世的屈原的远游不同,乃是游乎域外的精神解脱,当然这个游乎域外就是成佛者的境界,故此他在最后“通云”:“踏毘卢顶上行,驾铁船入沧海。”此处借用禅宗公案,表明逍遥之旨乃是禅者的明心见性,进入真正的精神解脱之地。
在注解《逍遥游》大樗段时,俍亭净挺解曰:“故知无用之用,妙于用者也,无所可用,安所困苦,以是终逍遥焉。”[21]关于有用无用的争论,当时遗民中有代表性的钱澄之认为:“庄子有用世之学,有用世之志,知世不可用,遂诡讬诸大而无用之言,而又自明其志曰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22]作为逃禅的遗民来说,他们中的多数人虽然寄身佛门,空有用世之才而又报国无门,因此内心充满着苦闷和挣扎。而唯有俍亭净挺看破了明王朝大势已去,已经无力回天,故此转而沉浸在禅门的明心见性中,追求心灵的最终解脱,故能放下反清复明的执着之心,以“无所用世”的出离心态,在禅境中终其逍遥之志。
在俍亭禅师看来,有情众生乃至诸佛菩萨都不过是在相对意义上来谈论的,是否能够做到“逍遥”才是诸佛与众生的本质差别,在解《逍遥游》鲲鹏一段又云“佛身非身,是名大身”,在自然现象界佛之身与众生之身并无不同,而佛身之所以为大身者,是在各自所处的境界上来区别的。凡夫俗子若能一念明心了彻自性,也能自在逍遥,了无挂碍,证得佛果;即便是三世诸佛菩萨,若浸染尘俗不能逍遥解脱,不过空有佛之名号,故通云:“黧奴白牯,云在岭头,三世诸佛,水流涧底。”[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