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字心传”最早源自《道经》
见于《尚书·大禹谟》的“十六字心传”,构成了朱熹道统论、理学心性论的重要内容。但学界一致认为《大禹谟》为伪篇。既如此,“十六字心传”也应当是后人撮合编造而成,而不是所谓千年相传的儒家心法。很多从事《尚书》辨伪工作的学者对伪《古文尚书》中这十六个字的出处进行了考证。明代梅《尚书考异》卷二就指出“十六字心传”中的前两句抄撮于《荀子》:“自今考之,唯‘允执厥中’一句为圣人之言。其余三言盖出《荀子》,而抄略掇拾胶粘而假合之者也。《荀子·解蔽》篇曰:‘昔者舜之治天下也,不以事诏而万物成,处一危之,其荣满侧,养一之微,荣矣而未知。故《道经》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之几,惟明君子而后能知之。’荀卿称‘《道经》曰’,初未尝以为舜之言。作古文者见其首称舜之治天下,遂改二‘之’字为二‘惟’字,而直以为大舜之言。”梅
认为,除“允执厥中”为孔子所述之外,“十六字心传”中的其余句子则是出自《荀子·解蔽》,是作伪者“抄略掇拾胶粘”而成,并对此进行了有力论证。清代阎若璩也附议:“此盖袭用《荀子》,而世举未之察也。”[2]值得注意的是,《荀子·解蔽》中“人心之危,道心之微”两句是荀子引述于另一本被称作《道经》的典籍。于是考证问题的重心就转移到:《道经》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王先谦注云:“今《虞书》有此语,而云《道经》,盖有道之经也。”[3]这代表了一种观点,认为《道经》是对《尚书》的一种尊称。这种看法是以《大禹谟》不是伪篇为前提的,前提条件不能成立,这种看法也就不攻自破了。况且,在《荀子》书中,援引《诗》、《书》的地方,皆注明出处,引《诗》则曰“《诗》云”,引《书》则曰“《书》云”,把《尚书》称为“《道经》”的做法在《荀子》书中是没有先例的。明代梅鷟就曾反驳:“若曰此二句独美,故以为‘有道之经’,则出此二语之外,皆为无道之经也而可乎?若曰《荀》疵,不如是之悖也。”(《尚书考异》卷二)
先秦时期,能够被尊称为经书的儒家著作只有《诗》、《书》、《礼》、《易》、《乐》、《春秋》,其他儒家典籍是没有资格被称为经的(《孝经》传说为孔子所作,一说为曾子。《汉书·艺文志》:“夫孝,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也,举大者言,故曰《孝经》。”因此有观点认为,《孝经》中的“经”是指“天之经”中的“经”,而不是指“经典”之“经”)。前面已经论证,《道经》当别为一书,不在六经之内。因此,对《道经》的考证,不可将眼光局限于儒家典籍之内。但是查阅目前所有相关的记载,先秦时期似乎并无一本名曰《道经》的典籍,阅遍现存的先秦古籍也没有找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的出处。于是,“《道经》到底是指什么书”就成为一个悬而不决的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