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

仲春遘①时雨②，始雷发东隅。众蛰③各潜骇④，草木纵横舒。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先巢故⑤尚在，相将⑥还旧居。自从分别来，门庭日荒芜。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⑦？

注：

①遘：遇。②时雨：按时节降落的雨。陶渊明《五月旦作和戴主薄》：“神渊泻时雨。”③蛰：冬眠的动物。④潜骇：形容冬眠的动物感受到春天的来临。陆云《大将军宴会被命作诗》：“神风潜骇，有赫兹威。”⑤故：今。见《尔雅·释诂》。⑥相将：相偕。⑦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据袁行霈《陶渊明集笺注》谓此两句乃燕问陶渊明之语，意谓我心坚固而不可转移，君情究竟如何呢？《诗·邶风·柏舟》：“我心匪心，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定，究竟。《世说新语·言语》：“卿云艾艾，定是几艾？”邱嘉穗《东山草堂陶诗笺》：“自刘裕篡晋，天下靡然从之，如众蛰草木之赴雷雨，而陶公独惓惓晋室，如新燕之恋旧巢。虽门庭芳芜，而此心不可转也。”邱嘉穗亦曰“末四句亦作燕语方有味”，颇为有见。燕既重来，见门庭荒芜，不知主人有无迁徙之意，遂反问主人“君情定何如”，不仅在情理之中，且见天真趣味。

译：

仲春时节雨绵绵，春雷隆隆从东来。

各种动物被唤醒，各种草木长势好。

燕子翩翩从北归，成双成对来我家。

他们的旧巢仍在，他们一起回旧家。

自从他们离开后，庭院已长满草木。

我心忠贞如磐石，只是你的心意呢。

评：

此诗借吟咏新燕归旧巢，抒发恋旧之情，表明隐逸志向之坚，暗寓对晋室之忠贞。袁行霈《陶渊明集笺注》卷四引古直《陶渊明诗笺》曰：“此首咏刘裕与桓玄之事也。”大意谓刘裕与何无忌起兵在二月，又在建康东，故曰：“仲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刘裕有同谋，刻期齐发，故曰：“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桓玄败，裕入建康，迎帝还，故曰：“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先巢故尚在，相将还旧居。”靖节辞彭泽令老死田里，故曰：“自从分别来，门庭日荒芜。”耻复屈身异代，故曰：“我心固匪石。”其故人如颜延之等勉事新朝者尚多，故曰：“君情定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