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狗,三颗牙

两只狗,三颗牙

有陌生人来,一排犬舍的搜救犬都跳起来吠叫,有的狗直接躲到一室一厅的犬舍里间,自己把门关上,以示拒绝。小虎住在这一排的第二间,训导员贡禹卿打开门,小虎趴在地上不动,一声不吭,抬头看人,眼睛朝着人的方向,空空洞洞的,没有一点光。

贡禹卿喊它,它用前肢艰难地撑起身体,拖着瘫痪的后腿歪歪扭扭挪过来,两三步又趴下了。张开嘴,舌头耷拉下来,只剩下三颗门牙。

犬舍每天中午清洗,消毒,只有小虎的犬舍有浓烈的气味:由于瘫痪,大小便失禁,它的后腿、屁股和尾巴上布满了厚厚的粪便硬块。它是昆明犬里的“黑背”品种,年轻时,乌黑油亮的背毛从脖颈延伸到后背和腰腹,现在整个尾部更像青灰色。

它太老了,贡禹卿不敢三天两头频繁给它洗澡,怕它疼,又怕它感冒,要在连续晴天的时候,25℃以上的气温才敢洗。

贡禹卿习惯了小虎的气味。它毛上的粪便干壳,也不敢用剪刀剪。“老狗毛发不易生长,如果秃掉一块,皮肤被大小便浸泡,容易得皮肤病。”他们每次都用洗发液润湿小虎,等毛结泡软以后,再用梳子轻轻梳。

即使后腿已经撑不起它的身体,小虎还是会努力爬向它年轻时大小便的位置。年轻时的大量训练和汶川高强度的搜救,在它前肢的双肘处留下肉球一般厚的老茧,这厚茧依然撑不起它的身体,长期在水泥地面的摩擦,以及尿液和粪便的浸泡,茧也被磨破。贡禹卿每天都要给它擦碘伏消毒,轻得像擦婴儿的皮肤,怕它痛。

一群人说着话,小虎已经蜷缩在角落里埋下头,昏昏欲睡。

银虎隔着小虎4间犬舍,同一批战友,但“老死不相往来”。银虎的训导员刘世伟说:“两虎都是地盘意识特别强的,都争强好胜,同一批的其他狗都不打架,就这两只互相打。”但两只“冤家”活得最长,也像是在比赛

银虎是昆明犬“狼青”品种,老了毛会发白,现在眉毛胡子都白了。见陌生人来,龇开它也仅剩的三颗牙,象征性叫一叫。

冬天难过。肺心病折磨下,银虎呼吸像拉风箱,像人的哮喘。每到冬天就食量大减,瘦下十几斤。每年第一场春雨过后,刘世伟就会松一口气,又一个春天到来,银虎又挨过一冬。

这个时候,银虎就不是冬天呜呜的哭声了,它会撒娇似的哼哼唧唧,又看看铁门的门闩,跟刘世伟说,它想去操场的大草地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