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芭蕾

针尖芭蕾

眼科手术是针尖芭蕾,人体最精细的手术,毫厘之差,就是患者视线里的千里之别。

这一天上午的手术是一个5岁女孩斜视矫正,女孩一进准备间就慌了,哭,张黎跟她聊小猪佩奇,熊大熊二,她反复只问一句话:得不得把眼睛摘下来?张黎最后只有说服手术室同事,允许爸爸消毒后抱着女儿进入手术室麻醉。

沉睡的女孩长长的睫毛弯在空中,张黎端详一下,赞了声美。她握一握女孩的手,发现手心有汗,轻轻撤去她身上的小被子。

幼儿斜视手术只能全麻,难在医生无法因人而异进行术中调整,人不是机器,每个人都不同,医生是一种“盲打”,全凭经验确定眼肌的手术量。

手术开始的时候,张黎要向助手提问各种数据,要求她们自己过脑设计,不断复习,教学示范。逐渐声音越来越小,站在医生旁边相距半米也听不见交谈内容。她和助手额头顶着额头轻声说。针像孩子睫毛那样细细弯弯,线细到像婴儿头上的一根绒毛。

人的眼球最薄的地方以微米计,医生要用针把线固定在上面,还不能扎穿。最关键的时刻,张黎吸一口气,然后憋住,不呼吸,气流会改变针尖的落点。没有人说话,麻醉医生和护士都停止走动,手术室变成二维的静止画面。

惊涛骇浪都在手上,但手要不动如山。

另一台手术是个大学男生,只做眼周局部麻醉,他很紧张。开眼器把眼睑支撑开,灯光直接打在眼球上,男生喊不舒服,张黎轻轻用纱布遮住。不锈钢的止血钳反光,男生还在说不舒服,张黎开始分散他注意力:“是的,器械应该做成哑光的,你看医生口红都用哑光……这个手术啊,我们眼科医生自己做都要全麻,你真是了不起……”实际上没有任何眼科医生会有立体视问题需要手术。男生信了,回答说我也觉得我很勇敢。

缝合前,她让男生坐直,站到他前方:“你看现在有几个我?”“两个,啊,不,现在只有一个了。

“完美!”张黎跟助手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男生从此不会再因为重影而摔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