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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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忠县白石镇华山村,小商店小饭馆集中在一条百多米的短街上,唐辉住街尾。上午10点,半小时都难得看到一辆车。

早上起来,唐辉用黑色懒人布胶带,绑一把牙刷,缠绕在右边的半截手掌上,开始洗漱。五指没了,半截手掌还可以按压毛巾,左臂高位截肢,做不了什么。那条布胶带是唐辉的神器,吃饭的时候绑叉子,唱歌的时候绑话筒。

杨兴自己也在梳洗打扮,收拾屋子,准备12点的直播。基本的自理都是唐辉自己完成,他有一把装了万向轮的电脑椅,右边小腿没了,他用尚可行动的左腿蹬地,滑向他想去的地方。

直播前,唐辉要反复喊杨兴给他梳头发,整理衣领,这边高那边低,语气又急又任性。杨兴就笑:“我们毛毛特别爱干净爱美,每天洗头,要梳得蓬松。今天已经很帅了。”

唐辉的直播主页上,放着他受伤前的照片,留着乡村少年迷之热爱的杀马特发型,浓密,高耸,飞扬,他喜欢那时的自己。

网上大部分直播都没有实质内容,就是互相随意聊,天气、经历、心情、推销产品……说一些场面话,客套话,口水话,忙的人嫌无聊,寂寞的人互相需要,挣扎求存的人多一条活路。

唐辉和慢新闻曾经报道的云阳瓷娃娃三姐妹,都在一个残疾人微信群里,

群里很多人都做直播,互相鼓励,分享产品售卖经验。

唐辉卖手链、牙膏、洗发水,最近和家人做麻辣牙签肉卖。两个小时直播,说话,唱歌,他平均两三分钟要咳一次痰,咽喉烧伤过,又疼又痒。

他不戴面具直播时,一张异于常人的抽象的脸,提示着所经历过的最恐怖、最惨痛的伤害,直接杵到手机那端的无数人眼前。

怎么面对那些好奇、惊恐、刻薄?唐辉说:“我要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