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非遗保护开新境[5]
2005年的中国民间文艺学界,出现了一些引人注目的新迹象。
这一年,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活动迅速升温。继2004年8月中国正式加入联合国《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后,2005年3月,《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正式颁布,该文件明确指出: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中华民族智慧与文明的结晶,是连结民族情感的纽带和维系国家统一的基础”。“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所蕴含的中华民族特有的精神价值、思维方式、想象力和文化意识,是维护我国文化身份和文化主权的基本依据。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不仅是国家和民族发展的需要,也是国际社会文明对话和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必然要求。”[6]基于这样的认识,该文件确立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指导方针: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传承发展。同时制订了工作原则和目标:政府主导、社会参与,明确职责、形成合力,长远规划、分步实施,点面结合、讲求实效,逐步形成有中国特色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制度。
根据《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的界定,“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主体,如口头传说与表述、表演艺术、社会风俗、礼仪、节庆、传统的手工艺等,正是各民族的民间文化。因此,2003年由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发起的“中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程”,自然而然地转化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组成部分。民间文艺家们义无反顾地投身于如火如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其学术取向与保护工作实践建立起越来越紧密的联系。本期收录贺学君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本质与原则》,就是其中一个例证。
2005年中国民间文艺学界出现的另一个新迹象,是向中国传统学术的回归。突出表现为文献学考据方法重新受到研究者们的青睐,在神话、故事和宝卷等体裁的研究中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如刘宗迪《西王母神话地域渊源考》[7]《伏羲女娲兄妹婚故事的源流》[8]《泰山封禅考:从观象授时到祭天告成》[9]与李道和《炎帝和关公的历时性传承》[10]、刘守华《佛经传译与中国民间故事的演变》[11]等文,通过对早期文献的梳理,对一些著名神话人物与相关宗教活动,作出了新的阐释。车锡伦《明代的佛教宝卷》[12]、于向东《佛教艺术中“变相”的定义及其功能》[13]、李国庆《新见明末还源教全套宝卷“六部六册”叙录》[14]等论文,使民间说唱艺术研究在沉寂多年后异军突起,形成了新的亮点。
许多学者早就指出:中国民间文学的发生发展有自己特殊的历史文化背景,不能完全照搬国外的理论。中国是印刷术的故乡,有着漫长的书面传统和浩如烟海的文献典籍,书面与口头交织传承,是中国民间文学的一个突出特点。文献学方法重新受到关注,是中国民间文艺学界在多年学步西方之后,向“中国化”回归的一个可喜信号。
2005年中国民间文艺学界的可喜迹象,还表现在新人的大量涌现上。我们所看到的再也不仅仅是那些经常出现、耳熟能详的几个熟悉名字,而是一些陌生的面孔。这些人大多是近年来各地培养的博士生和硕士生,他们已经成长为这个领域的生力军,为学科发展带来蓬勃朝气和新的希望。许多论文都是博士学位论文或硕士学位论文,作者们在导师指点下,精耕细作,几年磨一剑,这种孵化器方式成为推进中国民间文艺学理论发展最有力的制度保障,必将催生出一批又一批高水平的学术成果,推出一代新的学人。
2005年出现的新迹象,还有在现代化条件下对民间艺术传承方式的种种新探索。这方面的事例很多,最引起轰动的,如广西南宁国际民歌艺术节、大型歌舞剧《云南映象》等。当张艺谋以自然山水为背景,将诗情画意的《印象·刘三姐》展现在无数电视观众面前时,当杨丽萍以其婀娜的身姿展示出那独特的孔雀造型,从而赢得观众的热烈掌声时,人们既在欣赏,也在思考。毋庸讳言,民间文艺是一种活的艺术,变异性是这种艺术最本质的特征之一,她必然会随着时空的转换而穿上不同的服装。但在商品社会中,当民间文艺成为谋利的工具时,当她成为地方政绩的某种形象秀时,还能保持她“天然去雕饰”的天籁本质吗?但是,在当今世界,电视、电脑、手机等大众传媒如水银泻地式的信息覆盖之下,如果民间文艺不进行商品化包装,她又如何能生存和发展呢?
当然,除了上述种种新迹象外,2005年的中国民间文艺学界在其他方面仍保持着稳定的发展。从宏观层面看,《民间文化论坛》第5期上,发表了由刘锡诚先生主持的笔会《民间文学学术史百年回顾》,一批学者从不同角度对民间文学学术发展的轨迹进行了回顾。其中有的人侧重于历史,更多学者思考着学科发展的新方向。其中有关民间文学的本质属性究竟是其文学性还是文化性的问题,受到学者的特别关注。“综观世界,民间文学的研究,不外乎两大派,一为诗学派,一为民俗派,而中国现代民间文学的学者们,长期游走(忽悠)在这两大派之间,时而选择前者,时而又依附于后者,缺乏自觉意识和坚定信念。”[15]近几年屡屡涉及的对中国民间文艺学的百年回顾虽缺乏应有的深度,也未取得共识,提出的诸多问题却发人深思,可以说由此正酝酿着一场新的学术突破。
从微观层面看,2005年的神话学研究进展不太突出,比较活跃的是少数几位中青年学者,他们有的关注文本阐释,有的坚持语境考察。2005年的史诗学研究成果丰硕,既有对史诗文本的结构分析、文化分析、艺术分析,也有对艺人的调查研究。多年来国家对少数民族民间文化研究的重视和投入,已经显现出良好的效果,一支专业队伍迅速成长,通过对国外史诗学研究方法的引进和借鉴,中国史诗学正在稳步前进。在民间传说和民间故事领域,虽然发表的成果数量比较大,但却尚未形成较重大的突破。在民间韵文研究方面,除说唱文学外,其他方面进展也比较缓慢。2005年,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展开,民间艺术得到了人们的格外关注,人们出于各种不同目的,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越来越多地投向这一领域,使之展现出辉煌夺目的光彩。
时光流水般消逝,人事日夜在更新。但民间文艺仍以种种方式活着,民间文艺学也在倔强而坚定地发展。种种新迹象,如同早春二月依稀可见的嫩绿,为中国民间文艺学报告着春的消息。
我们坚持,我们期待。
我们期待,我们坚持。
2007年6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