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在写成《金色的海螺》之后,即于1956年冬开始深入内蒙古包钢基建工地,实际从事党的宣传工作,并成为高炉建设指挥部的领导成员之一。他亲眼见到在曾经是黄沙漫天的草原,怎样出现童话般的奇迹,矗立起一座雄伟的钢都。除写作《新塞外行》等抒情短诗外,用一年多的时间酝酿构思,终于在1960年写成了一部反映我国钢铁基地宏伟建设的长诗《白云鄂博交响诗》(先后发表于《人民文学》,1963年2月作出较大修改,1964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这部长诗曾引起广泛的争议,也是阮章竞在叙事诗创作上最为艰苦的一次探索。

长诗以阿尔斯朗这个人物为中心,将古老的神话传说和蒙古族人民几代人保卫建设草原的斗争联结起来,编织成一幅壮丽的历史画卷。千里草原,骏马奔驰;壮烈斗争,世代相继。活动在这广阔的自然与社会背景上的,是性格勇武刚强,有着威威壮烈经历,被渲染上传奇色彩的英雄人物。如果说,《漳河水》的调子像山谷的流泉淙淙,《白云鄂博交响诗》的调子则宛如草原上的马蹄得得。这样的格调,和草原上特有的景物,社会主义建设中海跃山飞的气氛密切结合起来,就形成了一种奔放豪迈的风格。尽管诗人力图通过《白云鄂博交响诗》,将社会主义工业化题材引进叙事诗领域,却未能取得成功。对它的评价当时就有分歧,现在来看它的得失就更为清楚了。诗人力图将蒙古草原的历史与现实相联结,使之具有史诗的气势;赞美老一代英雄不惜用鲜血和生命保卫草原,笔力较为雄健;可是当转向工业建设,因完全不触及深层次的矛盾与纠葛,一味“歌德”,诗篇就在豪壮表层之下显得内容贫弱无力了。还有,构思长诗时,为了满足一些好心同志的要求,力图把它写成一个全面反映包钢建设过程的“历史性的记录”,不仅写了蒙古族的第一代英雄,还想写出第二代、第三代的斗争事迹与性格,所以诗中不仅出现了老阿尔斯朗的儿子海日巴尔,还特地安排他的孙子去矿山开电车,孙女去开电阀,人物众多,头绪复杂;而诗人所要表现的又是工业建设这个新的领域,是在生活、语言上有着一定隔阂的兄弟民族的生活。这样,当后半部写到矿山建设者的生活时,就不免有浮光掠影之感,有些人物也就站立不起来了。不像写作《漳河水》时那样得心应手,拈一细节即可使人物呼之欲出。诗句也有缺乏锤炼的地方,像“矿石供应全保证”“为高炉运送好军粮”“盘山铁路电车通,五月通车闯矿关”这类生硬的句子,虽然修改时已去掉,痕迹依然有,不及《漳河水》的诗句那样通体精美动人。这不仅由于初稿写得比较匆忙,也受到1958年前后“大跃进”时期不正诗风的影响。那时以虚张声势的豪言壮语来张扬所谓革命浪漫主义成为时尚。《白云鄂博交响诗》中的一些语句,如“黄河擂鼓夺钢铁,阴山南北旗飘扬。开礼炮,开礼炮,迎铁迎钢迎朝阳!”等等,“大跃进”诗风留下的印痕显而易见。诗人在给笔者的信中曾就《白云鄂博交响诗》的创作写过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在一个极‘左’路线的池子里,即使跳了出来,但仍要湿淋淋,带着满身水珠。你只要写现实,你就不能跳出这个水池!”《白云鄂博交响诗》在叙事诗创作探索上的成就与局限,仔细体味这段话就不难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