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化的情绪空间

二、陌生化的情绪空间

电影《万物生长》的主题是表现现代人的焦虑情绪,我们从冯唐的原著就能品读出的成长焦虑,在电影中依旧能感受青春的躁动。电影在表达人物情绪的时候,有意识采取了陌生化手法,这同样是为了追求艺术表达的间离效果。比如秋水与白露分手时在宿舍楼下争吵,争吵越激烈,秋水越心虚,这里就使用了一组摇晃镜头,来表现突出秋水的虚张声势,最后自己失去了令他难堪的恋人;秋水与白露分手后与华清男的约架,是通过一组慢镜头来表达当时的年少轻狂;秋水与柳青在医学院教室里的苟合,直至最后情绪失控。这些打破格局的狂躁,使生活中最原始情绪的展现,转化为电影的“焦虑情绪”。影片中反复出现的人物特写,配以主观镜头和隐喻性音乐,将秋水内心的情绪转为可感知的视听语言。电影将一种极端化的风格样式与主观视域共同结合,将秋水三个不同的人生段落分别打散并注入鲜明的主观色彩,使电影披上了形式主义风格样式的外衣,带有非逻辑性的情绪空间顺理成章打破了青春校园电影叙事上的常规,显得独树一帜。

其实,这部电影的故事并不复杂,但就是这个简单的故事,经过导演的结构丰满化之后,陡然产生了视听的陌生感,影片运用一种焦虑性的情绪氛围外化了客观现象,焦虑背后隐藏的是虚假的人性,秋水内心的焦虑源自那首叫“悲怆”的歌,他在回忆他的初恋的路上把自己隐藏得太深,而生活的平静让秋水无法释放,直到柳青的出现。遵照俄国形式主义强调情节高于故事的一贯原则,卡赞斯基说,影片的故事尽管可以取材于一篇小说、一部戏剧、一首诗,或一部叙事作品,“影片还必须对故事进行特殊处理,以便故事的分段符合影片陈述的特有原则”。因此,“在创造的最高程度上,电影(影像的戏剧)是一种情节艺术,一种‘构造’艺术,堪与建筑相比”。影片一开始就以一个全景展开,画面中一大罐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人头标本,在阳光的颤动下,变形的对称式构图使得一罐人头足以让人战栗,再加上诡异的背景音乐的渲染,一个迥异于李玉以往作品的形式主义风格电影跃然银屏。随后音乐急转,变成了师生间吵闹的追赶,将本应显现的空间环境打破。场面混乱不堪,水花飞溅,“人头”散落,导演随即作了一段升格,在略带戏谑又有杂耍蒙太奇的介入下,呈现了一场青春与荷尔蒙的较量,就像片头展现的各式碰撞,似乎要将整个狂热而躁动的青春炸飞。皮奥特罗夫斯基认为:“这种‘构造’出来的艺术表达形式在任何文学作品中都无法通过书面呈现,并且电影情节的处理方式应该不同于戏剧或小说一类的叙事。电影技术不断丰富这一媒体的视觉表达,电影突出的是主要的场景、细节的表现、奇特的构图和光效,因而叙述在电影中采取一种特殊的策略,叙事电影越来越成为抒情性的。事实上,电影须放弃戏剧和文学叙事的方法,取而代之的是富有表现力的方法,这才是电影特有的方法,可以说,他们的两个特征一是‘抒情性’,一是‘喜剧性’。”

在《〈万物生长〉四人谈》一文中,郝建和冯唐有一段对话。郝建说:“我有几个不喜欢,一个是视觉上感觉不舒服;另外,用这种杂耍蒙太奇来介绍人物,带出几个人物的出场,用一个编造出来的视觉奇观把人物出场串联起来,从叙事上来看也不帅气。”冯唐说:“这就是电影的处理方式。”的确,小说《万物生长》更加注重人物的内心描写,而当小说搬上银幕时,电影的处理方式要比文学来得戏谑不少,更强调主观镜头的隐喻性。电影是视听艺术,需要由一个个镜头拼接而成,镜头就成就了空间的变换,使得文学中的陌生化手法在电影中能以“蒙太奇”的手法加以运用和延续。文学作品可以传达的主观色彩运用在电影里未必就恰当,而电影里的主观视角也是文学作品所无法复制的,电影《万物生长》借助陌生化的影像表达,准确传达了时代的焦虑,这得益于电影艺术转换的时空自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