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神话传说中月中女神的异同及文化原因
➢嫦娥与辉夜姬形象的相同点及其原因:
二者皆为女性形象。从历史背景来看,不论是中国的隋唐还是日本的平安时代都是男性主导的农耕社会。白天太阳以炽热的光芒照耀人间,农作物在太阳的照射下汲取养分不断成长,劳动者们挥洒汗水、辛勤劳作。晚上月亮以其清冷柔和的光线给予人们以安慰和慰藉。因此在这样的历史和社会背景下,月亮的女性形象就深入人心,从而出现在神话传说和故事当中。
两者升月皆不是本心,都属无奈之举。二人选择升月都要告别人间的家人,离别必然是痛苦的,这对于中日两国都是相同的。另外,故事的编写传颂者是普通老百姓,借写嫦娥和辉夜姬对人间的留恋反映了劳动人民的纯朴和重情重义。
两者都在人间留有痕迹,嫦娥留下了中秋拜月的风俗,辉夜姬留下富士山的传说。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来源于生活,也反映了人们的生活,诠释了人们的生活,体现了人们对某一事物的信仰和崇拜。有的神话传说是为了统治者的特殊利益而出现的,有的传说是由于人们对世界的探索认识能力不强,为了解释各种现象而出现的。不管哪种在其所处的时代留有痕迹才能更使人信服,才能流传千古。
➢嫦娥与辉夜姬形象的不同点及其原因:
(1)嫦娥本为凡人,而辉夜姬自始至终是神,二者有着根本性区别。不同的国家由于不同的发展历程和不同的民族文化信仰,有着不同的传说和故事,即使是在互相学习时也存在选择和演变,这是无可厚非的。
(2)嫦娥在人间时过着普通的平民生活,而辉夜姬在人间过着富足的生活。嫦娥本为凡人,她象征着中国古代广大的劳动人民。辉夜姬自始至终是神,她象征着人类的无能和美的永恒。这也暗示着嫦娥奔月的偶然性与辉夜姬返月的必然性。正因为出身不同,才显得嫦娥在人间时过着普通的平民生活,而辉夜姬在人间过着富足的生活,这样的安排更加合理。
(3)嫦娥为人妻,辉夜姬无嫁娶。嫦娥温顺恭良,美丽善良;而辉夜姬智慧孝顺,不屈从权贵,具有反叛精神。嫦娥的形象是中国古代女子的代表:女子本性温婉,作为丈夫的附庸而存在。所以嫦娥虽然是一位女神,却经常与其丈夫“后羿”一起被提及。并且随着“三纲五常”观念的确立,封建社会伦理观念对女性的束缚越来越紧,不断强调“夫为妻纲”,这体现了女子地位的低下。[21]然而《竹取物语》是现存最古的传奇物语,它标志着使用假名散文虚构的物语形式的诞生。物语这种文学形式的产生,是与古代氏族关系解体,律令制身份秩序崩溃而产生的自省的、批判的个人精神相吻合的。[22]这种假名散文文学丰富地表现了这个时代的生活。因此由这个时代的人塑造出的辉夜姬也充满了反叛精神。
嫦娥在月宫中牵挂着自己的丈夫,被孤独寂寞笼罩。辉夜姬披上“天之羽衣”忘却了人世感情,对人间再无牵挂。奔月带给嫦娥的是对丈夫后羿的永久牵挂和无限思念,因此嫦娥留在人间的痕迹是中秋拜月,以拜月寄托相思。与此不同,辉夜姬返月时虽写离别之痛,但是没有涉及相思之苦,更没有涉及望月相思,其中的原因在《竹取物语》中也有提及,即“观看月亮的脸,是忌讳的。”[23]渡边秀夫认为,在古代日本,月亮与皇权有着密切联系,并且由于人们对发光之物的本能畏惧,所以月亮是让人敬畏的特殊存在,由此产生了古代日本的观月禁忌[24]。这也正是为何赐予辉夜姬“天之羽衣”,让其忘记人世感情,并且又为何使其留在人间的痕迹只有富士山的传说,丝毫没有谈及望月相思之说的原因。
综上所述,首先,嫦娥作为一个凡人因服用不死药而得以奔月,体现了中国劳动人民对神秘的月亮的崇拜以及对永生的向往。而辉夜姬不寄身于世俗社会、远遁月宫的结局,也暗示着人类的无能和美的永恒性问题。[25]其次,与嫦娥吞下不死药升入月宫产生鲜明对比的还有一个人物,即辉夜姬赠予不死药的天皇。日本天皇收下不死药没有立即服用,而是将其和辉夜姬的信拿到日本最高峰烧掉,它体现了日本民族崇尚永恒美的个性。值得注意的是,对于求婚的其他男子,辉夜姬百般刁难,但是对于天皇,辉夜姬却有礼有节,体现了日本民族对天皇的尊崇,即使是传说中也不容许半点忤逆。最后,对比中国的广寒宫给人的清冷孤寂形象,日本的月宫却被月宫中人描述成了无忧无愁、富庶美好的地方。这是因为中国古代重男轻女的社会现象,服用了后羿的灵药而得以升月的嫦娥受到了人们的贬低和责罚,使得人们将月宫形容成了寂寞难耐、孤凄悲凉的场所,让嫦娥在其中赎罪。而日本民族崇尚遥不可及、得不到的唯美,所以月宫自然成为辉夜姬不受俗世沾染的绝对美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