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运动时期的争鸣与讨论
20世纪20年代后,鲁迅等文学家、翻译家普遍使用“重译”一词来表述间接翻译的现象。这或许是受到日语中「重訳」说法的影响,但这一术语时常会与“复译(retranslation)”产生混淆。为了避免混乱,本文中将统一使用“间接翻译”这一术语。
在这一时期,各语种人才陆续增多,翻译条件大为改善,强调忠于原文的翻译家越来越多,“‘直译’这名词,就是在那时兴起的”。[32]20世纪以来,前期几乎无条件接受间接翻译的弊端暴露出来,不少间接翻译作品表现出对原文不忠、误译等明显缺点,因而人们对间接翻译的容忍度降低,林纾就是饱受批判的靶心人物。为此,学界掀起了一场围绕间接翻译的利弊、必要性与必然性的争论。
穆木天在一九三四年六月十九日《申报·自由谈》发表的“各尽所能”一文中说:“有人英文很好,不译英美文学,而去投机取巧地去间接译法国的文学,这是不好的。因为间接翻译,是一种滑头办法。如果不得已时,是可以许可的。但是,避难就易,是不可以的。”
对此,鲁迅虽也主张直接翻译优先于间接翻译,但他对穆木天的看法提出了异议。鲁迅在《论重译》中写道:“对于翻译,现在似乎暂不必有严峻的堡垒。最要紧的是要看译文的佳良与否,直接译或间接译,是不必置重的;是否投机,也不必推问。深通原译文的趋时者的重译本,有时会比不甚懂原文的忠实者的直接译本好。”[33]茅盾也提出过间接翻译优于直接翻译的例子。他认为《战争与和平》有过几个版本,但直接从俄文翻译过来的译本并不理想,还是董秋斯从英文间接翻译而来的译本更好。
之后,鲁迅还在《再论重译》中写道:“我主张首先要看成绩的好坏,而不管译文是直接或间接,以及译者是怎样的动机。”[34]鲁迅认为,若随时代发展,各种名作有了直接翻译的版本,那么这自然就是淘汰间接翻译版本的时候。但是,直接翻译的版本必须优于间接翻译的版本,而不能以“直接翻译”当作挡箭牌。[35]
此外,郑振铎在其1921年的《译文学书的三个问题》一文中同样也指出了间接翻译的种种不足,但他注重实事求是,提出间接翻译的质量与译者的“慎重与精审”密切相关,即主张间接翻译时应从诸多译本里选择最为可信的译本;如译本有两种以上时,应该将其搜罗齐全,逐一加以对照;译完后,应该请精通原本文字的人员进行校对。[36]郑振铎提出的“将多种译本搜罗齐全,逐一加以对照”的方法也体现在后人对间接翻译新分类的研究中,称为“合译”或“多个视点对照”,是间接翻译寻求进化的必然结果。
五四时期,关于间接翻译的争论如火如荼,直接翻译不断发展,而间接翻译仍然与其并行不悖。在十月革命胜利的鼓舞下,中国有识之士开始译介俄苏作品,宣传马列主义与俄苏文化,试图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当时,俄苏的作品大量从英语、德语或日语间接翻译成中文。[37]此外,鲁迅等人还通过间接翻译,向国内译介了大量北欧、东欧等弱小民族国家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