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字是非问与“吧”字是非问的功能比较
现代汉语是非问首先可以分为语气词是非问以及语调是非问。前者指疑问信息主要依赖于句末的语气词“吗”或者“吧”来承担,因而又可以分为“吗”字是非问和“吧”字是非问两类(“啊”字是非问另文讨论),并以“吗”字是非问为主;后者则指只借助于升调承担疑问信息的是非问句。比如“你去?↗”。
汉语语法学界的主流看法是:是非问的“疑问信息是由疑问语调或者疑问语气词承担的”(邵敬敏,2007:215),而且两者还可以同现。这一说法似乎暗示:在是非问句中,疑问语气词跟疑问语调的作用是对等的,而且两者可以互换通用或者合用,其实这可能是一种误解。
“吗”字是非问是语气词是非问的主要形式,显示发话人确有所疑,并有所问。换言之是因为未知而发问,并且真的希望得到回答,以期待对方的回答作为第一目标。甚至于有时在言辞中还明确提出希望对方回答的请求性词语,例如“请问”“请你回答”等。这可以表述为:因疑而问,以问为重,求答为主。(除了标明出处的,其余例句引自韩寒《三重门》)。例如:
(1)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你是为了我吗?
(2)喂,我找——请问——雨翔在吗?
这样的问句在第二人称时,还常常利用“你知道……吗?”“你听说过……吗?”“你认识到……吗?”来引出问话。例如:
(3)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意外考进区中吗?
(4)听说过“顽固党”吗?
(5)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而且事实上也往往是有问有答的。例如:
(6)林母待雨翔挂电话后急着问:“懂了吗?”“不懂。”
(7)“班里同学都知道了吗?”“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会帮你宣传的。”
“吗”字是非问除了要求对方回答这一基本功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转换话题,或者说显示新话题的开始。例如:
(8)雨翔不能再问下去,换个话题:“那,你的作业做好了吗?”
(9)列奥纳多便主动引出一个话题:“在西班牙的那位哥伦布还活着吗?”(刘心武《永恒的微笑》)
这样的例句比比皆是,可见,“吗”字是非问是引入话题、转换话题的重要手段之一。
跟“吗”字是非问密切相关的是“吧”字是非问。这两类语气词是非问共同点在于都是有疑而问,并要求对方回答。而且“吧”字是非问跟“吗”字是非问同样也可以作为转换话题的手段。例如:
(10)文龙见空气缓和下来了,转移了话题,说,“今天你妈来见你,窝心吧?”(周而复《上海的早晨》)
(11)您能不能换一个话题,您大概还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状况吧?(铁凝《大浴女》)
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疑惑比较强,发问人基本不知道答案,最多略有所闻,并且没有明显的语义倾向。后者则大体上了解情况,有强烈的认同倾向,主观上只是要求对方证实而已。对这一点我们早已有结论(邵敬敏1995)。简单地说,就是:疑问句的不同类型,实际上在信疑程度方面是有明确分工的。“疑惑”和“确信”是一对此消彼长的矛盾。疑多一分,信就少一分;反之,疑少一分,信就多一分。在疑问句系列里,如果借用数据来表示信疑的多少,可以显示为:
表1 疑问句的信疑度
“吗”字是非问与“吧”字是非问的这一对立,是完全可证明的:
首先,“吧”字是非问可以添加“八成”“应该”“大概”“也许”等表示肯定性猜测的词语,“吗”字是非问中是绝对不会出现这些副词的。例如:
(12)您八成是做梦了吧?(汪曾祺《八月骄阳》)
(13)这大概是对王安忆香港情结的回报吧?(新华社2004年新闻稿)
(14)你去过美国吗?——*你八成去过美国吗?(自拟)
尤其是副词“八成”出现的这类“吧”字句,许多不带问号,只用逗号或者句号,这说明在说话者心目中,疑问的信息并不强烈,更多的是征求意见。例如:
(15)他老先生看的八成都是张艺谋的电影吧。(王韫佳《古老的意大利小城》)
(16)照我说,你不是怕费嘴舌,八成是字不认得你吧!(冯德英《迎春花》)
其次,“吗”字是非问几乎都可以添加“难道”“莫非”等语气副词转化为反诘问,而“吧”字是非问绝对无法添加“难道”等副词转化为反诘问。例如:
(17)今天是星期三吗?——难道今天是星期三吗?(自拟)
(18)今天是星期三吧?——*难道今天是星期三吧?(自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