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在是非问句中的作用

四、“啊”在是非问句中的作用

更为关键的是“啊”在是非问中的作用。陆先生认为,无论是非问还是非是非问句,只要带上了语气词“啊”,“在这里‘啊’并不表示疑问语气,只表示说话人的某种态度或情感”(陆俭明,1985)。换言之,他觉得“啊”在非是非问和是非问中的作用是相同的,对这一点,我们以为更可以商榷。

“啊”,作为语气词的作用,其实主要在于“传递说话者的一种情绪”,这一情绪,以“惊叹”(惊讶、感叹)为主。在非是非问句里,所谓的和缓语气,只不过是由于传递了这样的感叹情绪所造成的结果,并非“啊”本身的意义。因为单独的特指、正反或者选择询问,如果没有感叹情绪的表达,就显得比较直截了当,显得公事公办,所以感觉有点生硬。一旦带上了“啊”,就带上了感情色彩,冲淡了生硬的语气,显得柔和了一些。

但是,比较带“啊”的非是非问句与是非问句,我们就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情况:是非问句末尾用“啊”,跟特指问、正反问、选择问的情况不同,并非只是表示和缓疑问的口气,而且也表示对句子命题的惊疑(又惊又疑)。比较下面三例:

(1)你是李部长?(自拟)

(2)你是李部长啊?(自拟)

(3)你是谁啊?(自拟)

例(1)表示的怀疑,是不可思议,有否定性倾向,并不要求对方回答,而且很容易转化为反诘问[2]。例(2)由于“啊”的使用,怀疑的程度明显减弱,语气显得和缓,但增添了惊叹的成分。相当于:“你是李部长,啊?!我居然没有想到。”而且还希望对方回答。例(3)特指问则因为这个“啊”口气显得和缓,减少了直接询问的突兀和无礼,但只有缓和语气的作用,没有惊叹的语气,因为句子的焦点是在疑问代词上面,既然连信息都不知道,就无所谓惊叹。而在是非问句里,全句的焦点是已知信息,说话者可以显示惊叹的语气。对疑惑的和缓和对事实的惊叹,这两种语气不是对立的。可见(2)的语气词“啊”显示的是“惊疑”和“求答”。比较下面两例,可以看出例(4)只是和缓询问的语气,例(5)则不仅语气和缓,而且表示又惊又疑。

(4)噢,不是大力。你是谁啊?(大宋提刑官)

(5)为朋友啊?现在这样的人不多见了。(冬至)

我们曾经对是非问句的内部类型作过比较,发现“语气词是非问”(包括“吗”字是非问和“吧”字是非问)跟“语调是非问”有着明显的区别性功能的对立。前者是因疑而问,以问为重,求答为主。后者是因疑生否,用问显否,表态为主。前者不能直接转化为反诘问,“吗”字是非问必须借助于语气副词“难道”等才行,“吧”字是非问即使借助于语气副词也不能转化为反诘问;而语调是非问直接就可以转化为反诘问,因为从高度怀疑到否定是轻而易举的。可见“语调是非问”跟“语气词是非问”从本质上说,属于是非问句内部对立的句类。

“啊”字是非问应该属于“语气词是非问”,功能完全不同于“语调是非问”。“啊”在是非问里的作用不是“和缓语气”,它承担了“惊疑”以及“求答”的双重功能。

这里其实涉及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则:疑问信息的承担可能是单一的,也可能是复合的、多重的。我们在承认单一形式承担载体的同时,也不要忽略了复合形式更为复杂的情况。否则我们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一个特指问句或者正反问句,有了疑问代词或者疑问结构,还可以利用升调,甚至于加上疑问语气词“呢”来强化疑问程度。例如:

(6)谁去?↘你去不去?↘(自拟)

(7)谁去?↗你去不去?↗(自拟)

(8)谁去呢?↘你去不去呢?↘(自拟)

(9)谁去呢?↗你去不去呢?↗(自拟)

我们不能因为例(6)里的“谁”以及“去不去”已经承担了疑问信息,就否认例(7)里的升调以及例(8)里的“呢”也是承担疑问信息的。我们把例(6)称之为“单一承担型”,例(7)(8)是“复合承担型”,例(9)是“多重承担型”。

“语调是非问”的疑问信息,无疑是由升调承担,或者说“升调”这一形式在是非问里表示怀疑的信息,一旦添加了语气词“啊”之后,原来的是非问功能就发生了变化,“啊”字是非问的疑问信息不仅仅是表示怀疑,而是转化为怀疑基础上侧重于询问,要求对方回答,而且显示发问人的惊叹口气。其中“惊叹”“求答”显然不属于“升调”这一形式所蕴含的语义,事实上应该是语气词“啊”承担的。

因此,我们认为,“啊字是非问”中的语气词“啊”,也应该是疑问语气词。跟“吗”“吧”具有同等的语法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