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谈李少春（“先帝爷下南阳”句）

“先帝爷下南阳”句，“帝”字下便垫一“呀”字之颚音，因小余痕迹太轻听去尚不显杂，但响却响得多了，否则决较原来的闷。张毓庭即不悟此窍门也。小余之此句导板，杂是其病，但起得匀，提得紧，响亮之极。少春虽照方吃炒肉，实不见其响也，而以全句观之，尚循规蹈矩，小节尺寸太快，抢着唱，嘎亦不甚讲骨节，有“冲”而已，少春未必无是处焉，且小余此句中之“紫金盔”“金”字，亦不太仔细（单据唱片而言），在台上则劲较此为足。少春并不死法唱片之“云遮月”（借用），而认真找湾子，不愧小余之徒。“为大将临阵时哪顾得残生”，小余口劲之佳，无与伦匹，韵味尤胜，少春不及。富英此种腔调，不大相宜，宽固宽，今含呼之至。小余之“生”字后垫“哪”字，弄不好者便成语病（借用），少春力犹嫌不会运用，但尚不难听，神气则亦不逮小余。看小余花云之出场，眉峰起处有忠义，足跟落处有勇烈味，目炯然生光，面愀然能蕴。又小余之特长，实属难得，即两臂向内靠，肩向内方下垂，足胫始终扣紧，四肢打成一片，两肘不伸直，两膝不僵立，浑身无一处不紧凑。少春武工固优，而身手实未弄得精微，扎靠戏虽已够仔细，犹未恰小余之条件。吾意少春臻此境不难，盖武工与聪明均能及得上小余也。叔岩起霸，不等四击头敲完便求一个整亮相，少春似之，以后之抬腿投定，均具型范。富英一派仓卒，未之许也。小余之“撩铠甲”句，唱来百折千回，“二堂进”之“进”字用力尤到，小余固是聪明可儿，此处全力以赴，决不垫些不相干之字眼也。少春味便觉得薄矣，但喷口之劲，犹能近之。富英一派汪洋，亦属上乘，惟总嫌格律不严，又小余唱此句时，斜撩甲半垫步，髯口摆得十分是样，十余年不见大贤风姿矣。

1942年第17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