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小余的戏（续十二）[1]

《战太平》

“大将难免阵头亡”，谭、余唱法亦不一样，谭派“将”字下有“啊”，“亡”字走鼻音，叔岩“将”字无垫字，音节甚委婉，轻轻带过，“亡”字下加“呃”字，有味，“阵”字谭重在响，余重在润，“阵”又略有“彳勺”切去声之音，殆为叔岩惯例，与谭之全凭实力者不同。“我主爷洪福齐天降”，谭余腔同，而“降”字尾音余派鼻音尤重，更稍拉长一块，与谭之干脆斩截异。“刘伯温八卦也平常”，“八”字今人有读作“巴”字者，非也，谭、余皆唱作类似“把”字之音，盖鄂音之入声唱法也，“也”字叔岩唱得比谭规矩，谭太空灵，叔岩不以空灵求之，反以朴实行之，似拙而各有其妙，“常”下有一“呃”字，是老谭新腔，叔岩不全宗之，即有一“呃”字亦不与“常”字断开，不似老谭之迥然两段也。“早知道采石矶被贼抢”走低腔，谭此句以润见长，而叔岩反以俊为俏，各有风味，老谭仍觉无痕迹为佳耳。“早就该差能将前来提防”，叔岩作“你就该”，“你”似指刘伯温也，又与上句“早”字避免重复，不为无理，“防”字老谭坚实，叔岩无力。“将身儿来在大街上”，“大街上”一急，谭固无论，余亦可嘉。“那边又来疯婆娘”，谭嫌草率，余则清楚。“这一足”小余遵老谭用宽音，小谭有时用假调，嘎不知所本，“踏在你地埃尘，你是谁家疯婆女”两句，急而匀，谭胜于余，余亦不弱，“女”字下加“呀哦哦”，以宽音见长，叔岩气力不及。“怀中抱定小姣生，明明认得孙氏女，假装疯魔见夫君。你若念在夫妻义，去至金陵搬救兵。你若不念夫妻义，千万莫舍小姣生”，系快板，老谭以流走胜，小余以刚健胜，富英流走矣，然字音太讹，不及乃祖，更无叔岩之仔细矣。此段以绳墨所关，无出谭氏藩篱者，余子不足道，兹不絮言。唱至“使个眼色”，顿住后，再唱“快逃走”，系老谭独有之腔，系与定军山“夸大话”相类之腔，小余有时唱散，非谭路也，或谓小余此处不唱哭头，因时机促迫，不暇哭泣，非是。叔岩每唱仍有哭头也，特我见过一伶（忘为谁）唱完“我的妻呀”之哭头后，末句即冲下扫头，似较近情理也。

接唱“大街上去了孙氏女，我的妻呀”，一遵谭路，或谓小余不唱此哭头，以示紧张，非也。“夫妻们相逢万不能”，“不”字小余喷口极好，“能”字收得亦有筋节力，一望两望，双手抄起锁链，扬长而下，今日少春辈弄此，每病草率而欠深刻，陈大濩在北京首次演此，以水发奇短，尤属难看，后在津又演，见榕孙先生大文，仍谓其水发短，想是欠高明矣。

1944年第49期

【注释】

[1]光按，《谈小余的戏》系连载，经多方努力查找，始得此二十一篇。虽仍不完整，亦属无可奈何。期诸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