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佃谈剧：汪派《钓龟》

今人称李多奎为“钓龟李”，以其最擅《钓龟》也。然考李之《钓龟》，但能傻唱而已，而所唱者又全恃原板两大段，以气力讨好，初非韵味浓郁，音节动听也。其出场有四句慢板（即张义进宝后，念“金子，好宝贝”叫板起所唱），去龚云甫之清越恬淡，不可道里计。而原板中如“杨香打虎”等句，亦无龚之讲求（即以“杨香打虎”四字而论，“打”字须大张口腔，用后颚之a音呼出，而“虎”字又为合口字，必气聚力收，劲完字正乃为上乘，李则仅以舌尖轻送打字，虎字又仅作喉音，毫无吐吞，懈怠无力，以至其极）。晚年体衰气单，每歌一阕，往往声嘶力竭，全无倚傍矣。而效之者反在其大喘气与摇头晃脑，乱用劲头处着眼，遂益不成格局。唯一可取，即晚年唱“贤孝子”之“子”字不垫字不开口腔，纯齿音一气唱足，尚见功夫，余则固不尽可取也。

李之《钓龟》固是私淑龚派，而龚之《钓龟》，亦是自出机杼，非老旦正宗。正宗之《钓龟》，据云应以汪桂芬当年所唱者为准。汪为程派（长庚）唯一传人，独能反串《钓龟》，一时无两，《鞠部丛谈校补》载王凤卿得汪氏遗技，除正工老生《战成都》《昭关》《朱砂痣》三剧外，尚有《钓龟》一出。倘好事者愿知究竟，曷一讯之凤二老，俾能使黄锤大吕之《钓龟》，复传其嗣音乎？

老佃所见《钓龟》，除习见之由老旦上念“家无隔宿粮”之一种外，尚有以小丑钓鱼一场为吊场，并上老外扮周家伯伯，故又名《孟津河》。独于十余年前见文亮晨在北平哈尔飞演此，在张义钓龟一场以前老旦尚出一场，有念有唱，并嘱其子“早去早回”，然后始上钓鱼得宝，至第二场老旦仅念引子而无定场白，丑即上念，“忙将河下事，报与母亲知”矣，未知此是正宗唱法否？

1948年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