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毛世来
自去年春天突然写了一篇谈毛世来的稿子,便引起若干友人说我捧“毛”,大约是那上面把“毛五”说得太好了?
今番世来又携迟世恭出演天津中国戏院若干日,说句不客气话,上座成绩欠佳,但不佞向不以成败论人(程砚秋民二十六年春在长安出演上座不振,我仍说他好,最近并不因其上座奇盛便异于往日,照样挑毛病,要在好坏,只要是真好真坏,我无从不捧不骂)。可是毛五终有可论之处,不信听我道来。
世来一年来,身上确是长进了,跷工亦稳健胜昔,嗓在从收音机中便知他已甜多,可惜的就是最近他的扮相真比不上去年。去年有红有白,眉是眉眼是眼,今年瘦枯柴立,不大动人,从直觉感官上当然有些不顺眼,从过去印象生的反感更有些令人不愉。但如果毛五是唱青衣的我决不说这样的话,我并不是揭他的短,或不以艺术观念绳之(其实扮相亦为艺术之要素之一),实在替他可惜!大约他不红也因为这个乎?
毛五这次来,和艾世菊合作的《英杰烈》《活捉三郎》《小放牛》都不错,跷工足当得上“健捷如飞”,而稳练自如,后起中宋德珠除掉惊险之外,圆到的功夫仍不及世来的(指跷工)。与迟世恭合作大致合式,不过世来应注意嘴里的字眼,还是我说过的话,“学荀学得太过分”。举例来说,如“说”字他念京白也作尸ㄩㄝ切,把音都念扁了,常了(已经不少时候了)可不太好。
迟世恭的老生说规矩可是真规矩,就是嫩,总起来说,嫩!嗓子白口身段做工水袖靴底步法都嫩,武工因坐科关系,倒是显着利索,而叶世长的武功并不弱于世恭,所差者世长不务正把嗓子毁了。世恭仓期已过,平安无事,不过世恭最近傲气不免,恐怕于前途有点不利,但我又要说了:“这也是俺们这行(评剧者)说两句鼓励话,把他宠了。”要不怎么有一句金石良言:“戏子不识‘惯’,你一宠他一惯,他原是为他好(其实根本谈不到宠,更谈不到惯),他就满拧了!”世恭你且要听者!
此次李华亭约角,实在经济得不成话,把稽古社学生蔡宝华连同一群孩子下手,都约入临时参加和平社,结果《武松》《杀山》都不怎么样(蔡艺本弱)!
和平社基本角色,除去艾世菊有谱,詹世辅不高明,刘盛常欠地道,陈喜星、何佩华不怎么强。更有一位大胆艺员名叫郭元汾,此亦富连成人才,可是他连刘彪、贺天龙都不怎么成,何况又是铜锤底子,他竟敢动刘瑾、窦尔墩,“未免太不像话也”!
不佞素不接近伶人,那天有个朋友托我捧毛世来,我诚恳地说“世来我一直就捧他,当然这次不能例外。”故而匆匆作此数行,权作捧他。但我希望世来别只捡着“褒语”自满,也不可单挑“贬词”道我不像个捧角儿的。要知如不佞者,虽够不上捧角儿的,至少也明白得怎么个捧法,才算“真捧”!
1942年第19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