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杀家》《得意缘》《群英会》《文章会》《教子》《打棍出箱》《战宛城》七出

去年新民会主办了三天义务戏，说来虽已成明日黄花，然义剧年年有，年年不相同，而代有可征者，无非凭文字所记，谨志所闻，备他日参考而已。除第三日孟小冬《街亭》已提前评述，前二日之佳剧，今愿大概一谈。此外先天道会尚有两日义剧，一为少山《草桥关》，连良、君秋之《刺汤》；一为小翠花之《宛城》，小谭之《闹府》。连良《刺汤》、少山《草桥关》不愿作评，以是日确不见如何精彩，余二日凡七出，依次述之如下。

第一日所放送为《打渔杀家》（不带《杀家》）、《得意缘·下山》、《群英会》。《杀家》为李盛藻、毛世来、王福山合演，盛藻足当一“糟”字，唱不搭调，念不成韵，岂惟驴唇不对马口，实是外道天魔。世来是晚嗓音甜极，清脆处较前年矫揉造作之肉麻荀味高明多多，而水音甚足，颇值一赞。王福山此戏，曾配叔岩演过一两次，当然不及乃父，是晚大体循规蹈矩，念“十八般武艺”略有家传口味。惜乎叶三口齿太毛，否则长林衣钵非叶莫属。求之今日马寿如不无是处，福山仅能得其大者而已。丁郎闻为郭春山，似亦不甚精彩。次则《得意缘》，姜妙香之卢昆杰，依姜六以往成绩而言，是晚之《得意缘》确优于昔，不知台上作风如何耳。白口脆劲高朗，圆方相济，南梆子确有力量，字眼亦颇讲究，京白“率”而不俗，津门名评剧家榕孙兄谓是晚为程振老，当是耳误。小翠花之狄云鸾念白干净简截，是其一生好处，是晚大加卖力，与姜妙香足“铆”一阵，盖口之严、词句之熟，后进确应取范，特小翠花此戏于火候固已久经锤炼，实其作风有不类者，数年前予在京曾聆之，仍未脱“泼辣”之气息，今只论耳所闻，目所不睹者，概不缕述。尚绮霞之郎夫人，无懈可击，足以当之，惟有时过于用力，反不如不用力时所念可听，如《下山》之“也罢”“儿呀”之叫头，均较其用力之念更好，大段唱功，自成格局，不可以爱恶之间武断之也。

惟最不可恕者，厥惟马寿如之老太太，狠既不是地方，冲又不甚到家，野气不小，迹近胡闹。按此角孙甫亭堪称绝活，富社之王盛海偶一串演，亦有筋有骨，此外即大夫人、大小姐（狄云鸾姊）均极规矩极可取。大轴为小谭之《群英会》，小谭之鲁肃，无论唱念，一派仓猝，恐非乃祖当年旧观，即以在科时之“活鲁肃”时代而论，火候固不及今，而鲁肃一角，实未见长进。七年前予在北京聆小谭此戏于吉祥，竟伏而酣卧，予听戏以来，尚为第一次。是晚，不卖力，无精彩可言。叶盛兰之周瑜，以姜妙香大敌当前，毋令瓦砾自惭，是以念字过分矜持，口若悬河之“悬”字依中州韵为穴元切，系团字，依广韵（广韵实中州韵之所本，亦为唐宋两代之京韵，唐都长安，山陕之音多列其中；宋都河南，则纯是中州地带，湖北、安徽诸地之音亦多有此书可考），则为“胡涓切”，亦属团字无疑。盛兰竟读作尖字，当是矜持太过之病，后半亦草草，或因时过晏之故。侯喜瑞之黄盖，最为精彩，口劲足极，火候湛深，念白而使鼻音，“慢嗻”之冲稳少见，摇板亦狠而醇，末场受刑后之下场，台下掌声四起，当有绝好身段，惜不能一睹为快也。萧长华蒋干，并不甚讨俏，一直循规矩而下。哈宝山孔明，颇能应付。叶盛茂之曹操，出场四句摇板词句甚佳，惜未记住，但不难知也。播音完时已二时又半，打盖终即散戏矣。

1942年第182—18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