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佃剧话：谈四出程剧

《荒山泪》一剧，结构太瘟，剧情亦嫌牵强，仆雅不喜之。胜利以还，程砚秋时作义演，每演必有《荒山泪》，盖有所寄托也。《荒山泪》系明末故事，有张氏父子入山采药，为虎所食，张妻侍姑抚子，倍尝艰苦。无何姑死，为税所逼拶也。而子有为征兵拉夫者胁去，张妻入山，乃催税之人竟追踪而至，乃以一死向天祈请，所谓“祈祷和平”也。原作出金仲荪氏手笔，含义殊深，贪官污吏，虎伥之役，与鱼肉百姓之缇骑，皆在网罗。初意无非借古讽今，今竟成当前事实写照矣？砚秋颇解文墨，亦关心国家之人，非但能粉墨登场而已。昔有句云：“泪洒荒山春梦断”，可见其抱负非泛泛者比也。驱车买歌之客，不乏达官贵人，聆此剧不知有所感否？

此剧丑角须最多，曹二庚未死时扮差役，冷隽异常。今不知以何伶属之矣。扮知县者，最先为贾多才，诚贪官典型，后易慈少泉，俗恶之态，亦能尽烘托之能事。其后则李盛芳，稍软，今不知何人扮之矣。缇骑在昔例由钟喜久演之，雷厉风行，极为称职，今亦离去矣。

《荒山泪》之外，《春闺梦》予最喜之。意识之佳，初不下于《荒山泪》，厌战之气氛极浓，真所谓弦外余音也。《文姬归汉》一味呆唱，过瘾而已。然砚秋昔最珍视，轻不出以示人，今则屡屡上演，岂亦代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意欤？特今之深心者太少，不免有对牛弹琴之憾耳。《锁麟囊》一剧，情节无聊，含义亦浅，然卖座最佳，是以砚秋不惮烦而数演之，且不惜与童芷苓辈一争短长，殆“生意眼”之故，亦荀慧生专以《红娘》卖钱惯技也。然此剧唱腔最新，人遂争逐之，砚秋因亦乐此不疲矣。又此戏配角太轻松，故后台亦欢迎也。

1948年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