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余尾声(下)

悼余尾声(下)

叔岩舍环境后近得“近水楼台”之便,其功力亦非少春、小冬辈所能及,从姚增禄、钱金福辈获看家本领,纵未脱老谭藩篱,然于修养方面,确乎不同凡响。舍小楼外,恐无胜之者(尤以近日之习旦行占行者,真不知修养为何事)。若耍锏(《卖马》《打登州》)若耍刀(《定军山》《阳平关》)若趟马(《洗浮山》)咸与一般人不同,至可称誉。他如《坐楼》《审头》诸戏,今人动以连良为圭臬,不知有谭、余,实不知叔岩,亦不知谭派也。而少春之《杀惜》似不甚佳,小冬虽自号以《一捧雪》得薪传,吾恐其难免大言也。

夫如是,则叔岩诚可悼痛。痛者不在叔岩之艺如何,而在传者无人,虽谓叔岩无所发明,然继之者尚无人,况以发扬光大者耶!

本文初作时,篇幅本拟甚长,顷以笔者行将他往,羁旅在迩,晷暇遂少,爰止于此,作“不了了之”之文云尔(下文为附记)。

癸未夏至写

附记:

读前期景孤血先生大作,不禁服膺。孤血先生论“余”,得其平且当者焉。其论叔岩无特别建树,且过于自守(换言之即自私),皆信然也。吾所惜者,即此万一之“艺术”,亦复失传之大半,所谓今之学余者,皆余之罪人是也。叔岩已死,不欲深究,考其为人,盖棺论定,实少戏德,其欺“言三”之事不一而足,然存乎忠厚,不愿赘言矣!

复次,叔岩自私处诚可批评,其视艺术为一家之秘,则固然也,而传其道与人,其精神远不及王瑶卿,甚且不如老谭,而视尚老将之弟子,无论京津,台上台下,咸一体致敬,若众星拱辰,且亲切如家人父子,益有愧色!小冬辈于叔岩固礼之亲之,亦如娄廷玉辈之于尚和玉,然实崇其技,非钦其人也。而小冬辈所得果几何?叔岩死亦有愧否?此种语言,出之固失厚道,本不拟言(故前文仅述其长,取不以人废艺之意),后以先进诸先生皆有所发挥,亦思有所陈词,特其意在褒善抑恶,作责备贤者之意,非与诸君之旨同,非有意揭其恶以讦为直之人物,与死人过不去也。读者及诸君子幸察之。

1943年第7卷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