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勉李少春

少春知吾为之作雄谈，颇自喜。吾闻而叹曰：“去余叔岩尚不知几千里也，吾之过欤？”

少春之学余，近年已不及乍来时殷勤，岂以名既成便可不求实耶？何乃掩耳盗铃如是！叔岩师老谭，年方盛，力不懈，聪慧且胜于谭，谭不肯授以真，乃至于偷，至于掠，至于自己捉摸，至于自己碰壁，卒有今日之地位。少春于叔岩，年更盛，力更壮，叔岩虽未必精指奥抉，已过于老谭之秘而不宣者多多矣，而少春之所得果何如？《战太平》仅具楷模，《洗浮山》稍有型迹，《定军山》只能工架，《探母》则根本殊途。他若《打棍出箱》《八大锤》《骂曹》《捉放》《盗骨》等，或得一二或得三四，或一毫未得，于《珠帘寨》（老本此戏作《连珠寨》）中，可见去余尚不知几许也！而犹不时以“悟空”“八戒”自炫。视孟小冬之醇，杨宝森之忠实，自觉少春浮泛不实矣。少春谓宝森如何如何，富英如何如何。富英虽不肖余，其《定军山》之大段快板，少春便非其匹。《南阳关》尤擅胜场，宝森能动《一捧雪》《雁门关》《七星灯》《上天台》《审潘洪》。少春除《上天台》不遵余路尚不时出演，《一捧雪》《审潘洪》能之耶？宝森无一腔无一调无来历，不敢胡来，不敢乱动（少春或谓宝森不解戏情而使腔，固属有理，实亦未必尽然），少春《八大锤》之“番营去闯”，用《碰碑》腔“双眉愁皱”句便觉太繁，《上天台》完全非余，甚即《战太平》之“号炮一响”，亦不完全类叔岩。“哗喇喇大炮”，叔岩翻高而少春取平（宝森因嗓无高音逢高不挑，此处亦然，诚皆不对），少春少春，其知勉乎？

1942年第5卷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