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剧收听汇志（二）：冬皇《失街亭》及《捉放》

小冬之《斩谡》，是晚嗓略嫌狭。“汉室江山三分定，险些一旦化灰尘”简净，“怒上心头难消恨”味挚而音微雌。快板中“王平”之“平”字，“靠山近水”之“山”字，“大胆不听我的令”之“胆”“听”，“失守街亭罪不轻”之“街”字，均力足腔满，字正气壮。“将王平责打四十棍”，“四十棍”三字咬得极匀，“棍”字走半浊音类“捆”，是小余家数。“快带马谡无用的人哪”略嫌有气无力，拍惊堂木亦具火气，早年王君直演此，确另有一番风度，即叔岩亦未必到家。“见马谡跪帐下”之快，尺寸准，嗓狭略觉欠畅。“大胆不听我的话”，之“听”字较前尤佳。少山接唱四句，居然有味，且甚干净。第二句“赏罚公平果不差”与“老白发”之哭头，都铆上了。小冬“吩咐两旁刀斧手”两句亦简净，念“马谡，未曾出兵，先立军状”数句，音节凝练蓊郁不凡，“何以服众”，大有“余”之神。《斩谡》后之哭头散板、反叫头等，均吐纳烟霞，悠然自远，使腔层次分明而匀净处极稳健。“一命身亡”句尤高尤妙，只是赵老将军问过“因何落泪”，小冬来了一嗓“唉”，十足女人腔，毋乃美中不足。然“后帐摆宴与老将军贺功”，“自贬武乡侯”等句又皆声声送听，味朴境幽，于尾声中告终矣。

一星期后，小冬又以《捉放》问世，仍在收音机中听得，其紧张成分虽不及《街亭》，而愈唱愈好，愈唱愈响，则绝对代表出小余功夫嗓派头，真足多者。《捉放》开始放送，鲍老丈之吕老丈实有些“懒”劲，毋乃逊色，然硬唱一板一句，一字一眼，不变嗓不垫字，固是其长处，即谓之短处亦无不可。少山之孟德“马来”一喊便有些冒失，“八月中秋”句亦未恰到好处。小冬出场，掌声大作，“路上行人”，实是省力唱法，而“马蹄忙”之“忙”字唱成两截，音苍气到，亦自别致。“老丈海涵”念来鄂音足极。叫“老丈”起点头唱流水，“丈”字有“昌”字味，是“余”路。四句流水平稳异常，而干净之至，但仍未用力，略嫌劲弛。“休流泪”之流水亦新鲜活泼，气口清楚且严紧，最为难得。接唱之“实难防”甚干净，而念“我看老丈，为人长厚”“等老丈回来，问个三言两语”均极稳，实属够“谱”。至“他一家大小遭祸殃”始将嗓放开，“遭”字一如《空城计》之“大显威灵”之“显”字，平空挑起，而音正气准，豁亮异常。“祸殃”亦不贫气，尺寸亦到家。“吓得我三魂七魄忙”尚仔细，雌音重是疵病也。“扯衣裳”脆极，“火焚房”句亮有余润不足，“嘿嘿”之念太不及小余俏劲。少山之摇板一派含糊，莫知其所以然，而念白却极认真。“三十六着走为上策”极带狠劲。“走啊”两次轻重不分，稍嫌突兀，而小冬“走走走”亦不高明，一以嗓细，二以味薄，遂失精彩，台下掌声又作，当是表情动人也。“背转身来”之快板，确长调门，惜气单，两句未见饱满而失之靡颓，或谓此数句甚干净，吾亦未云然，当是仁者见仁矣。但“贼是个人面”用一半喇叭腔，后用散腔收束，既不颓又不懈，劲头亦到家，此是余门拿手，别无分号。“兽心肠”亦绵密小巧，“肠”字音亦正。

1942年第180期